缘来缘去,他认真对待感情,却非耽于情爱的性子,所以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了一次,就不必再重蹈覆辙。唐青走进书房,给萧亭去了信。几树冬梅临窗正对,唐青相望片刻,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什么都想了。他敛起远山般的眉黛,轻吟凝神,继而提笔蘸墨,面色平静地给萧亭写完了这封信。其实要说的话,当日在凉城分别时他就当着萧亭的面说完了,那些拒绝的推辞,若拿出来不过是反复提起,看多了,听多了只怕徒增伤神。此次萧隽在信中所言,唐青既早有决心,只能再就着对方的恳求重新拒绝一次。尽管看起来有点伤人,总好过留给对方不清不楚的希望,所以该坦白的不能含糊。信至末尾,唐青向萧亭言谢西北援救之恩,对方因此事遭遇责罚,叫他于心有愧,故而望萧亭能好好珍重。他把这份封信交给副管事送到官驿,在门外驻足轻盼片刻,返进屋内,一同随兰香清点送去萧王府的礼物。他与兰香闲聊,得知年底南郡那边就来人送了东西。兰香早就打点好回送的礼,半月之前请驿站的人帮忙运走了。算算时间,唐青和梁王府的人已有四年未见,梁名章每年仍念着自己,信和物什年年不落的寄来。他看了梁王府托运来的新年礼,心口如暖泉涌起,淌着一股温热。南郡梁王府,那里的人对他而言永远有特殊的意义,不管分别几年,总会放在心里记挂想念。是以,唐青晚上洗浴后,在书案前给梁名章陆续写好了几页的信,时辰晚了才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吹了吹。他细细浏览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确保无误没有遗漏什么,这才熄灯上了床榻休息。翌日,唐青起来用了早膳又服了药,余下的时间便赋闲在府内。得萧隽口谕,他告了病假,如今赶上天冷,索性闭门不出,常常在寝室补眠,或在书案前看书练字。古代没什么电子工具和休闲活动打发时间,唐青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他手头暂无公务,呆了几日,院里盛放的梅花都赏腻了,彻底松散下来后觉得邺都的冬天似乎有些漫长。宫宴在即,兰香忙前忙后地准备礼服,唐青午后睡了一觉刚起,就被她拖到前厅试衣。唐青由着她忙碌,小姑娘挑衣服的眼光不错,款式和颜色与他气质相符,并非哪件华丽就挑哪身。只是……唐青眼眸弯了弯,失笑道:“会不会太多了?”光是他刚才上身试穿的,就已经是第三套了。兰香把第四套整理好的宴服取下,有条不紊地道:“先生的身份今非昔比,又得皇上青睐有加,宫宴那么大的场面,无数双眼睛盯着先生,岂能随意对待?”从皇宫里送来许多御赐珍物,置办几身宴服绰绰有余。唐青展开双手,任着兰香继续为他套上内衫,刚罩上兰花银纹外袍,却见守门的仆人跑到厅前,连忙出声:“先生,府外有贵客。”唐青理了理宽大的衣摆,此时天色不是很好,看着将有落雪,便问:“这个时候谁还会来?”他微提衣摆亲自迎去大门,来人让他有点意外。“韩擒”环望灰蒙蒙的街道,迎面的冷风寒冽如刀,他让开大门,“可要进来坐坐,喝杯热茶?”韩擒手上提着物什,星目微动,没有拒绝。“多谢先生款待。”唐青把人请进府内,在前厅亲自招待。他给对方斟了杯热茶,又让兰香送几道茶点过来。韩擒许久没与唐青这般近密而处,目光垂低,有些无措,又贪恋起这份久违的温暖,像在梦里,抬起眼时,舍不得转开目光。他忍着那点克制的疼痛,道:“无须麻烦。”唐青隔着茶水浮起的热气打量,见韩擒面上并无疲色,便知当时在西北受的伤早无大碍,这才完全放了心。≈ot;西北的事忙完了?≈ot;韩擒微微摇头,唐青对朝堂上的公务的事不再多问。“送给先生的。”韩擒把桌上的锦盒往前推了推,又道:“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过年的礼物。”这次受召返回邺都,韩擒得了厚重的赏赐。他选中一块上好的石料,想起唐青素日喜欢写字,便亲自打磨石料,做了块砚台。本想等宫宴相遇再送出,可回到府上后听父亲议起亲事,他强硬推脱,二话不说拿着砚台就出来了。在街头走了一圈,等回过神,已经出现在唐青所居住的府邸大门外,新年礼大多图个吉祥的彩头,何况一年一次的佳节心意,当面推拒实在不妥。唐青收下:“多谢。”同时心想,该回赠什么新年礼比较合适。韩擒似乎就为了来给他送份新年礼,热茶喝了两杯,便起身告辞。唐青跟着起身:“我送送你。”韩擒目光隐露不舍,低声道:“天冷,先生留在屋内。”唐青只好目送,他站在前厅门后,直至那道背影消失,当下天色更灰暗了,连接起了几阵凛冽的北风,不由轻叹。兰香跟来,也叹气。“大统领是个很好的人。”唐青心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