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没有打到他伤处,那隔层闷热,他藏在那处养伤也是不易。”
杜泠静把这话听进去了,心里甚是尴尬,不时返回了楼上,隔着墙板,轻声跟他道了歉。
“抱歉,把你当作勉楼里啃书的耗子了……”
她问去,隐隐听见他似乎极轻地笑了一声,才道。
“无妨。”
她心想他是不是在笑她,更窘迫几分。
“那我方才有没有碰到你伤处?”
他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嗓音温和,“别担心。”
这四句之外,他们没再说旁的话了,不过她因此事尴尬,好几日没来勉楼,等想起那只到处啃书的大耗子,再去勉楼里找的时候,却发现那只烦人的耗子早就不见了……
夏日终是在遮天蔽日的蝉鸣声中到来。
她知道了他在隔层里养伤,没敢再去打扰,而他伤势很重,天越热他养伤越是艰难,亦没有什么动静。
阮恭的父亲阮大管事从乡下田庄里,领来了一对识得几个字的龙凤胎,到她身边伺候。两人道是端阳节的生辰,她便做主取了名,哥哥唤作菖蒲,妹妹名叫艾叶。
妹妹艾叶做事认真细致不苟言笑,但哥哥菖蒲却是个不消停的,到了勉楼没多久,就同附近庄子里的人熟络了起来。
好巧不巧附近庄子里在闹鬼,全被他听了去,又添油加醋地说到众人面前。
他这么一说,弄得她晚间要去勉楼,秋霖就拉着她怕兮兮地劝,“姑娘别去了吧,勉楼晚间无人,满楼都是些古书旧书,万一书里藏着鬼……”
她说着都打寒噤,杜泠静也不免被她扰乱,心下恻恻,可总不能以后晚上都不去勉楼了。
她便没让秋霖跟着,自己挑灯去了楼中。
谁知那日也是邪门,她刚到二楼,不知从哪出来一阵风,手里的灯突然灭了。
刚及笄的姑娘,冷汗都冒了出来,而她手里没了灯,连楼都不好下了。
她立在层层排排的书架中间,不知所措,暗暗在心里求祖父保佑,但也不知有没有用。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叫了她。
“姑娘别怕,我把火折子放到窗下了,你过来取吧。”
是他!那个隔层里的史公子!
她见稀薄的星光中,窗下地板上,果真放了一只火折子,她连忙走过去,不时点亮了手里的灯。
“多谢公子!”
她道谢,听见隔层里的人声音很轻,他没跟她客套,只是道。
“我一直在楼中。”
她微怔,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直在楼中,她不必害怕这里有鬼。
她心下感激,回去就给菖蒲立了规矩,让他不许再乱说鬼神之事。而后晚间再去勉楼,心里想着楼里不是完全无人,当真就踏实了下来。
接着许多日,家中来了些读书的仕子,父亲与他们交谈,又允他们流连于勉楼之中读书作文,因着人不少,她不便再去,只留在自己院子里。
如此一晃许多天,直到某日,父亲抽不开身,让她帮忙去勉楼里,给他送一种特殊的伤药。
那药十分奇怪,她问他会不会用,他道不会,她只能进去给他演示,但她不知踩到了什么,她脚下一崴,人差点摔倒在暗不透光的隔间里。
但他忽然起身,手托在她腰上,稳住了她,而他亦慌乱扶在了他身上。
不知谁人道了句,“那处有伤!”
此言一出,她更吓了一大跳,手慌乱地不知往哪里放。
“公子你还好吧?”
“没事,”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他问她,“可曾崴了脚?”
杜泠静连忙摇摇头。
他又道,“那你慢慢站稳,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