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闹繁华的京城此刻一片安静,容钰收回指尖,放下了马车的车帘,一脸疲惫地靠在软枕上,轻轻闭上眼。
回到公主府后,容钰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她躺回榻上,抱着刚热好的手炉,春桃和青竹都放轻了手脚伺候着,一人去烧水煮茶,一人为容钰卸下头上的珠钗,梳理长发,让她躺的更舒服些。
至于公主殿下对陛下说了些什么,青竹和春桃半个字都不敢多问,只埋头做着事,就连雪团都懂事地没有发出“咪呜”的叫声,只是窝成云朵状,趴在容钰的身边,用暖烘烘又柔软的脑袋蹭着容钰的手指尖,好像在无声安慰着什么。
直到现在,青竹的胸腔还在咚咚咚地震个不停,但好歹没有之前那么惶恐了。
她不禁想,还好公主殿下实在天真单纯,要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从这一连串的事当中发现国师大人的心思并不简单,想通这些都国师大人一手策划出来的,而公主殿下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青竹盯着茶炉冒出的缭绕白烟,茶香四溢,她缓慢放松了肩膀,心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国师大人若能瞒住公主殿下一辈子,让公主殿下这一世都平安喜乐,天真如一,也没什么不可。
只要能瞒住。
“殿下,”门外的小丫鬟进来,对着容钰福了福身,也放轻了声音,“镇国公府的顾小姐来了。”
顾云溪昨晚一夜都没有睡,自从知道父亲要入宫去做什么后,她就和哥哥顾明之一起枯坐在花厅里,愣愣地盯着镇国公府的大门,生怕下一秒就会听到宫变失败,父亲出了事的坏消息。
父亲出事,镇国公府必定也逃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国师许怀鹤成功了,父亲也从龙有功,她终于能放心下来,但因为太激动还是无法入睡,一直等到父亲回来,才扑进父亲的怀中狠狠哭了一场。
她半是兴奋高兴,半是忧心,虽然国师大人如今还没有登上帝位,但成为新皇也是迟早的事,而昭华公主殿下又和国师大人早早订了婚,马上就要到婚期,那昭华公主殿下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娘娘了。
这对镇国公府来说无疑是无上的光荣,但顾云溪心里总梗着,担心公主殿下听到这些消息会不安,会多想,好在父亲刚好也和她想到了一起,让她来公主府宽慰看望殿下,她立马就应下,立刻坐马车赶了过来。
听到小丫鬟说顾云溪来了,容钰勉强睁开眼,伸出白嫩的手指揉了揉眉头,带着浓浓的倦意:“请她进来吧。”
容钰也知道,顾云溪没有递帖子,突然来公主府上拜访,多半是为了来宽慰她。
但她此刻的心情极其平静,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难受,也许是早已不抱期待,所以在得知真相的时候,除了愤怒之外,就止余下浓浓的失望,在和那个男人断绝关系,当面说出那句话后,她就没有任何可留恋的,可伤怀的了。
顾云溪小心翼翼地进了门,一抬眼就被容钰脸上的倦色吓了一跳,又心疼容钰清减了不少的样子,连忙福身行了礼,走到容钰旁边坐下来:“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父亲让我带了补品过来,祖父还有父亲母亲为您添了嫁妆,也让人带过来了,您要看看吗?”
顾云溪不敢提起昨夜宫中发生的事,说到底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公主殿下,事情已成定局,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只能换个话题,让公主殿下把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大婚上。
公主殿下既和国师大人两情相悦,想必对这次大婚也满心期待,陛下中风的事太突然,国师大人又身份特殊,监国也是理所当然,再怎么怪也怪不到国师大人的头上,自己挑着这个话题说,应当是不会出错的。
“多谢你们,”容钰弯了弯唇,“劳烦外祖父,舅舅和舅母费心了。”
她看着顾云溪眼里的担忧,心软了软,又发现顾云溪眼下有青黑,想来昨天晚上也没睡好,伸手握住了顾云溪温暖的右手,温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回去睡一觉吧,别熬坏了身子,也同长辈们说一声,我没什么事,让长辈们宽心就好。”
顾云溪抿了抿唇,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多陪陪公主殿下,但公主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多留,起身道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走之前手上还戴着容钰刚刚给她塞的白玉镯子。
镇国公府送来的补品和添的嫁妆由春桃收着,放进了库房里,又从补品里面挑出来了一些,送到了小厨房给公主熬补汤。
公主殿下醒来之后,公主府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上的事,一派平和,岁月静好,公主府外的算计和混乱丝毫干扰不到府内的平静,仿佛有人为公主府撑起了一把庇护的大伞,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了外面。
又在府中养了两天,由于春桃和桂嬷嬷不停地往容钰面前送补汤,用厚被子和厚衣服捂着,说什么都不敢再让她得风寒,容钰的脸色倒是被养的红润了起来,但人却无聊极了,话本子都看完了,府中又没有什么可玩的,十分想去外面转一圈。
桂嬷嬷一听就不同意地摇头:“马上就要大婚了,殿下就别往外跑了,殿下莫不是想趁着机会和国师大人偷偷见一面?这可不行,殿下还是待在府中,等过了大婚,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被戳中心事,容钰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她的确有些想念许怀鹤,也不知许怀鹤这一世突然被推上了监国的位置,处理那些事务累不累。
她上前拉住桂嬷嬷的臂弯,软声撒着娇,保证自己绝不会偷偷去见许怀鹤,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让桂嬷嬷心软松了口,允许她出门玩一玩。
“但殿下需得戴上帷帽,带上护卫,千万不要让别人认出了您的公主身份。”桂嬷嬷叹了口气,“近来京城不太平,国一日无君,便一日不安稳,殿下还是得小心些,难免会有人心怀不轨。”
容钰的脸上浮出浅浅的酒窝,笑容明媚:“好,我记得的。”
终于能够出门,容钰迫不及待地戴上了桂嬷嬷递过来的帷帽,白色的轻纱垂下,一直到腰间,遮去了容钰艳丽的面容,也遮住了她曼妙的身姿,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的闺阁小姐,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目。
护卫容钰便只带了两个
,带多了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春桃和青竹一如既往地守在她身边,送她上了马车,缓缓离开公主府,去了往日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进了人声鼎沸的酒楼。
在容钰离开公主府的同一时刻,便有暗桩向皇宫里递了消息,许怀鹤半撑着额头坐在龙椅上,身旁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大太监,他微微偏头看向下属:“让人暗中看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