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一怔,秦二世?
“我儿怎知,寡人打算后世以计数?”
紫檀案桌下,李世民悄悄伸手牵了牵父亲的衣角,
“因为始乃万物之宗,孩儿又跟阿父心有灵犀啊阿父,我就是不喜欢当秦二世嘛。”
秦王垂眸,看着扯着自己衣角的小手,心一下子就软了,便握住了孩子的手,颔首道,
“也罢,不过是个谥法而已,你想要就留着吧!”
李世民顿时高兴极了,父亲真的太好说话了!
秦王当场收回了废除谥法的口谕,不过,在说完这话后,他立刻又目光灼灼看向殿中诸臣,语含警示道,
“但这谥号之法,寡人弗取焉,待我百年后,尔等莫要给寡人胡乱取谥号!”
一下子觉得人生有了“美谥”这个莫大追求的大臣们,忙纷纷高兴称是,表示绝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
李世民听着父亲这坚决的话语,忽而心中一感动,泪水倏地就溢满了眼眶——
看来秦王真的很不喜欢谥号啊!这一世的父亲,史书上杀伐果断的秦始皇,他哪里是太好说话了?他分明是太在乎自己这孩子的感受了啊!
除了父爱,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强秦之主一再主动退步?
庆功宴上,办事效率极高的秦国君臣,当场就敲定了大致的礼制事宜:
大秦君王改尊号为皇帝,改自称为朕,臣民一律称皇帝为陛下,而始皇帝的称号不变,独立于谥法之外
这一日,秦王除了修改礼制晓谕天下以外,还接连下了数道诏令:
一、大赦天下,凡在廷尉名录中的轻犯刑徒,譬如因摘取几片道旁桑叶,或偷取几捆田间麦秆稻草而获刑的,一律释放归家;
二、今年为楚地所有的田地减赋一成;
三、开山泽渔猎之禁,在朝廷官吏的监督下,全国百姓可按时令,有序上山伐木打猎、下河捕鱼捞鳖贴补生计;
四、分配六国俘虏和重刑犯前往边关修长城;
五、命司空郑国派人前往六国故地,统计上报河道沟渠淤堵严重的地方,规划兴修水利一事
夜里,李世民被白日的情绪折腾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翻身下地,咚咚快步跑去父亲的寝宫找他。
他走进来时,秦王正披衣坐在烛光晃动的桌前认真写着什么,以至于连孩子进来都没察觉到。
李世民看了一眼殿中的水漏,走来看了看秦王写的政事内容,不满地开口道,
“阿父,都亥时三刻了,你还不休息!”
秦王手中毛笔一顿,不满地抬起头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下?你来做什么?”
说话间,他快速丢开毛笔白纸,起身朝孩子走来。
李世民立刻扑上去抱住了父亲,他披散着头发的小脑袋,习惯性地在父亲衣裳上蹭了一会儿,才闷闷开口道,
“孩儿只是有些想阿父了。”
秦王一听孩子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好端端的又哭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李世民白日在殿中生生憋回去的泪水,一下就哗啦啦流个不停。
泪水很快就打湿了秦王的衣襟,君王罕见地有些心虚地快速自省了一遍,边拍着孩子后背轻哄着,边温声安慰道,
“你跟父王说说,究竟是怎么了?莫非,你以为我百年后不愿接受谥号,是因为不喜欢你?此事,我儿可真误会了,我只是确实不喜谥法以下犯上之举罢了,到时你若想为我取个谥号,也不是不可以的”
李世民听着这话,立刻哽咽着阻拦了父亲的话头,
“阿父啊,孩儿不是因为这件事哭的!谥法一事,你已经为孩儿做出了那么大的让步,我怎么还会干涉阿父的选择呢?呜呜好了,你还这么年轻,就别说那么遥远的事了!”
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去想象与父亲离别的场景,那会让他难受得今晚彻底睡不着的。
秦王见孩子总算停下了哭泣,索性把他抱着放到了床上,为他理着脸颊旁凌乱的头发,
“好,我们不提此事了,那你来告诉父王,方才是为什么哭了?”
李世民拉着秦王的衣袖,又往里边挪了挪,示意父亲也躺下来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