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没有宋晏,如何才能寻得宋昭,如何能揭示身份?”
赫连景裕冷哼一声,“或许宋昭就在眼前,我们都被忠勇侯骗了!忠勇侯当年那么宝贝那对双生子,怎可能这么多年寻找嫡女那么不尽心?”
“祖父是怀疑宋昭被忠勇侯府藏了起来?”
“不,”赫连景裕语气尤为肯定,“不是藏了起来,而是大大方方出现在人前,李代桃僵罢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赫连信猛然想起陈六私下侮辱宋晏的话,说他长得一副女子的阴柔相貌,可男可女的身段……
若宋晏就是宋昭,那日在朱雀大街上的女子,芙蓉巷比邻宋世子宅院的叶府小姐,必然也是她的另一重身份。
难怪自己一直觉得熟悉,难怪一直未查出叶府的底细,原来一切都是宋昭的安排。
年少懵懂中,赫连信并未察觉对宋昭的心思,只是遵从祖父的意愿,去侯府见过宋昭几次。
往后,宋昭失踪,他也跟随叔父游历,便再无瓜葛。再后来,他所经手的所有事,都是精心谋划得来的,唯独宋昭,是个意外。
进京途中,他已想好了所有应对之策。却在踏进宫门后,见到宋昭受迫于太子时,瞬间乱了心智。
祖父进京前曾嘱咐他,可以暗中利用宋昭女扮男装的身世,要挟她为他所用。
可她看似弱不胜衣的外表下,却藏着一副宁折不弯的傲骨。分明已是山穷水尽之境,那双星眸仍如雪地寒梅般灼灼生辉,在绝处绽出惊心动魄的生机。
赫连信胸腔里那颗被仇恨磨砺经年的心,竟为这般倔强的神色动容。
有的人出生便高高在上,有的人出生就要背负使命,有的人出生就为了别人而活。
他和宋昭,同为棋子,同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同样身不由己,同样
背负使命为他人而活。
而那个始作俑者,却高高在上,享受着他们用痛苦换来的一切。
“阿……宴,你可有什么难处?太子他……”赫连信犹豫着开口,“那日巡城遇见你和太子,之后,京城盛传你与太子的……流言,因此,都说忠勇侯不日就会无罪释放。”
“什么?我父亲的案子查实了?”宋昭猛然抬头,完全忽略了赫连信前半句话。
“今日太子殿下突然提起忠勇侯当年北伐之事,陛下有所动容,听闻侯爷有恙,已经派御医前往。又下旨提拔你舅父去了礼部,六部众人都在暗暗猜测,侯爷很快便能出狱。”
“当真?”
“千真万确,江州之事,可大可小,全凭圣裁。”
宋昭当然知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太子这般维护,就不怕一并弹劾吗?难道真的是为了她在刑部大堂说的话,要她南州二十万兵权?
那日她说效忠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兵权之事,太子深谙朝堂之道,怎会轻信她一个纨绔世子说的话?
宋昭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近几日送礼,众官员都换了副面孔,原来是冲着太子而来。
……
夜幕降临,宋昭独自走在喧闹的街市,远远瞧见那日为太子驾车的护卫,站在街角,暗中警惕。
身旁的萧钺,一袭雨过天青锦袍,裹着玄色大氅,伸手去接小摊贩递来的珠钗,戴在身旁女子的发髻上,目光专注而温柔。
那女子娇俏可人,身着京中最时兴的妆花襦裙,披着纯白狐裘,头上的珠翠光彩照人,身旁前呼后拥跟着众多丫鬟婆子,尊贵无比。
“不过是支普通的珠花,就欢喜成这样?”他说。
“只要是钺哥哥买的,就是最好的礼物。”女子眉眼弯弯,笑起来格外好看。
“公子买花吗?买一支给娘子戴吧?娘子这么美,肯定喜欢。”一个小童这时候上前,挽着一个花篮,仰着小脸脆生生地问,眼中满是渴望。
宋昭眼中忽然一热,数月前,在南洲的月影节,同样有个小童,问过同样的话。
“钺哥哥~”女子拉着萧钺的衣角,娇蛮任性地撒着娇。
“买买买,都买给你。”萧钺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去看小童的花篮。
宋昭垂下眼睫,掩住所有情绪,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世子,”茯苓跟了上来,“前面有家卖芙蓉糕的,我们买些回去?”
宋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像突然少了什么一样,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冷得骇人。
她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前行,越走越快,似要将身后的影子甩掉一般。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一片,身边的行人也变得稀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