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闭目凝神陷入回忆中,偏殿内的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同。
她摸着脖颈上的掐痕,缓缓道:“后来殿下似中了媚药,却犹如那日……服用过半月散的解药九叶灵芝草后的表现,残暴、嗜血……”
“世子怀疑偏殿的香有问题?”
宋昭点头,“除此以外,能给储君下毒的机会几乎没有。”
赏雪宴是郑贵妃举办的,她不会蠢到在宴席上对太子下毒。以太子的能力,定然也有所防范。
那日太子饮了许多酒,便想利用他醉酒,做出出格之事!若那夜和佳宁郡主躺在床上的不是郑三公子,而是太子的话……
兄妹同榻,有违人伦纲常,太子必然会被御史大夫抨击,再煽动舆论废除储君,便理所应当了。
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淮王的谋划,可宋昭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一人,暗中筹划,剑指太子,又牵连郑家,一箭双雕之计。
唐大夫郑重应下,“老夫这就去寻,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
“或许,还可以去太医院找郡主和郑三公子的脉案,看看他们身中的媚香是否有异。”宋昭道。
“世子说的理,老夫这就去办。”
随侍打了温水进来,宋昭接过,将帕子浸湿,坐在榻前亲自为萧钺净面。
薛光看在眼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慰,斟酌再三,开口道:“天快亮了,世子请回吧,殿下这里,老奴自会照顾好的。请世子放心。”
拿着帕子的手一顿,宋昭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劳烦薛公公了。”她起身,将位置让给了薛光。
薛公公接过帕子,“当不得世子谢,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宋昭听到“分内之事”四个字,眼睫倏地低垂,唇角情不自禁地抿成一道紧绷的弧度。
“世子回去吧,若殿下醒来,老奴定使人禀告世子。”薛公公再次劝道。
宋昭抬眸望向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宫灯在风中摇曳,将树影投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外面披甲禁卫尽职尽守,也不知她往后还能不能进来。悄悄遣宫人让门外的茯苓回去,自己则坐在一旁,守着萧钺醒来。
殿内更漏声滴滴答答,将夜色拉得格外绵长。
薛公公见劝解无用,便不再劝。
萧钺眉头仍紧紧蹙着,纤长的睫毛不时轻颤,像是又陷入某个可怖的梦境。
薛公公用温热的帕子拭去太子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心疼道:“殿下从不喊疼,即便痛极了,也只是咬着牙关发抖。”
宋昭动容,低声道:“薛公公,能不能讲讲太子年少的事?”
“太子年少时啊……”薛公公叹息一声,“可吃过不少苦,那时陛下忙着朝堂之时,殿下又刚回宫,难免疏忽大意,记得那年冬日,老奴回去取件披风的功夫,殿下便掉进了刺骨的荷塘里。”
“而始作俑者却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后来,殿下日渐消瘦,食欲不振,常常夜不能寐,御医查出殿下中了毒……”
“幸好啊,陛下将殿下送到了皇陵,由祖宗庇佑,殿下才得一时松快。”
“可好景不长,宫中的几位殿下不知如何得知,陛下给殿下请了夫子,教授殿下读书识字,趁着祭祖的当下,将殿下推进了阴冷潮湿的墓道里。”
“我们殿下啊,那么怕黑,也不知是怎么撑住的……”
宋昭静默地听着,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盈满泪水。
她慌忙别过脸去,却仍有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正巧滴在萧钺露在锦被外的手背上。
“世子……”薛公公递出一方素帕,却见宋世子悄悄攥住了太子殿下的指尖。殿下似有所觉,在昏迷中微微动了动手指,恰好勾住她的小指,缠得更紧。
薛公公弯起嘴角,又收起帕子,起身将空间留给两人。
殿角的铜漏恰在此刻滴尽最后一滴,东方已然泛起鱼肚白。
……
宋昭回到寝殿,沐浴更衣,茯苓服侍她换上新制的朱红官服,在宫人的引路下,一路到了太极殿。
太极殿是大梁朝会的大殿。
宋昭被引到龙椅下首的位置,刚站定,便觉殿内骤然一静,无数道目光如利箭般从四面八方射来。
下面分列两侧穿着官服官员,看到是她,低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