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却未给她考虑时间,接着道:“朕今日方得知,你在南州同太子讲过芙蓉仙子的故事,太子亦为你讲过神龙化泪的故事,是否有此事?你且细细道来。”
宋昭的身子不经意发抖。梁帝将南州之事,他们之间的对话了解得这么详尽,恐怕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那她诓骗太子成亲之事,想必梁帝也一清二楚,所以才要将她赐死的吗?
可……为何单单提起芙蓉花的故事?
她将神龙化泪的故事和九鸣那日说的话,在心里掂量了一遍,突然福至心灵,立刻猜到了梁帝的来意。
宋昭端正坐姿,将那日与九鸣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讲给梁帝听。
梁帝听完,神色并未任何波动,而是问道:“朕让你再回答一遍,若你是仙子,还是不愿意化作芙蓉花守护凡间的男子吗?”
“臣不愿,臣若是仙子,定不能抛弃所有,不顾一切奔向未知的命运,仙子有爱她的爹娘,有守护仙界的使命,所以臣不愿。”
“你爹娘?”梁帝抬了抬眼睛,“若那人是太子呢?”
宋昭眼睫微颤,垂眸不语,梁帝则淡淡望着她,也不催促。
良久,宋昭哑着声音道:“太子龙章凤姿,是仙子不知好歹。”
殿内忽然一静,月亮已经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夜风透过窗棂的缝隙渗进来,烛火猛地一颤,将宋昭的身影扭曲拉伸,状若鬼魅。
宋昭低垂着眼睑,不敢去瞧梁帝的亮色。
少顷,听得上方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是愿意留在凡间,还是继续侍奉你阿爹左右?”
宋昭的眼泪忽地从眼眶中滑落,她颤抖着唇,抬头望向梁帝,不可置信道:“陛下……”
梁帝淡淡望着她,神色莫名。
宋昭听懂了梁帝的暗示,若以她之命换父亲免于牢狱之灾,她是愿意的。她先是欺君之罪,又迷惑储君,还在南州差点逼迫太子成亲……
这些追究起来,都够杀她好几回了。若能换得父亲一命,也值了。
“来人,”梁帝见她不语,忽然唤内侍进殿。
殿门“吱呀”一声轻响,延吉低垂着头,手捧描金漆盘缓步而入。盘中一
个白瓷酒壶釉色如雪,还有一个缠枝梅花白瓷酒盅。
梁帝的眼神忽然凌厉如刀:“这是鸩酒,服下后立刻七窍流血而亡,你选吧!”
宋昭眼泪汹涌而下,她死死咬着朱唇,未敢发出任何声音。
选救阿爹,还是选委身太子,是梁帝给他的选择,也是给她生与死的抉择。
宋昭抬手拭去眼泪,跪着膝行两步,双手捧起那盏白瓷杯,杯中的酒微微晃动,映着殿内烛火,泛出琥珀色的冷光。
她的动作极慢,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手指却在震颤,杯中的酒险些洒出来。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正坠入酒中,激起细微的涟漪。
“慢着!”这时,梁帝夹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你可想好了?”
“朕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梁帝忽然冷哼一声,起身出了大殿。
延吉看了一眼宋昭,一脸可惜的表情,端着鸩酒跟着走了。
殿门轰然闭阖的余震在砖地上颤动,宋昭依旧跪得笔直,直到大门闭阖的一刹那,她的背脊突然像折断的弓弦般坍弛下来,整个人蜷成小小一团,无声痛哭起来。
侧殿内,萧钺这时睁开了眼睛,宋昭与梁帝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梁帝走进来,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一脸怒气。
萧钺从榻上起身,肃然跪在了地上,不求饶,也不辩解,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
殿内还跪着一地的宫人和几名太医。
“王太医,太子的身子如何了?”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先是误中迷魂香之毒,后又被人下了迷魂散。两毒相激,致使殿下昏沉不醒。如今毒性已解,只需将养数日,便可痊愈。”
“退下吧。”
延吉将太医送出门,远远打发了宫人,关上门守在了门外。
“你听见了吧,人家并未领你的情,枉你巴巴来求。”梁帝道:“你是太子,怎么能耽于情爱至斯?”
梁帝越想越生气,在梅园时,太子突然闯进含香殿,“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说他有了心仪之人,愿娶她为妻,旁人谁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