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六部重地,安和一个小太监进不去,又找不到人,去秘阁更便宜一些。陛下说赦免了父亲,可见不到父亲的人,宋昭始终不放心,表兄应该能懂她的意思吧!
安和连忙应下,转身从腰间拿出一块绿色令牌,守卫倒是放行了。
宋昭看着安和小小的身影,直至消失在朱墙夹道的宫巷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一转身,便见江绪身着银甲,踏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朝她走来。
他腰间的佩刀随步伐微微晃动,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身后银甲卫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铁靴叩地之声铿锵有力,肃杀之气扑面而至。
“阿宴!”江绪眸中漾起笑意,轻声唤道。朝身后的银甲卫略一抬手示意,随即大步走到她面前,铠甲相击,铮然作响。
“江世子,”宋昭微微怔神,诧异道:“原来世子在银甲卫当值。”
宫中禁卫森严,金甲卫戍守御前,银甲卫拱卫东宫。
江绪一笑,“怎么阿宴又同我客气上了,不是唤我兄长吗?说来也巧,我也是刚调来东宫,就遇上了你。”
“可不是巧了。”宋昭眉头轻蹙。
“阿宴这是要出去?”江绪看了看天色,“莫不是还未用膳?走,我带你去膳房。”
宋昭只得跟上,试探道:“东宫进出现在需令牌吗?”她之前是太子舍人时,可不需要令牌这东西。
“今时不同往日,太子殿下如今值宿东宫,除六部官员外,皆需执令进出,这是陛下的命令。”
“原来如此。”
宋昭明白过来,或许是上次太子中毒一事,永庆帝下的这道令。
江绪走在前面,暗暗迁就着宋昭的步伐,想起那夜太子的话,眼神不由地打量起她来。
她一身朱红官服灼灼如火,映得唇若涂朱,齿如碎玉。纤腰本似三月柳枝堪折,却偏生一身铮铮铁骨,眉间凝着三分不驯,眸中淬着七分孤傲,生生将那艳色官袍穿出了裂帛碎玉的峥嵘气度。
若她能认可侯府,对侯府,对他,大有裨益,父亲尚且犹豫不决,他却率先答应了下来。
从龙之功,向来赌的是你死我活,况且小妹……早已与郑家结怨,若淮王殿下上位,他们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宋昭察觉到江绪的目光,见四下无人问道:“兄长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那……我家有个小妹,”江绪欲言又止,“听说阿宴今日去礼部取了选妃名册……”
宋昭点点头,“兄长想为她撤走画像?还是想……”
江家小妹,与她同名同姓的宋昭小姐,不是自幼体弱多病,整日不见人么,怎么会参与选妃,莫不是因陛下的那道五品官员嫡女皆可参选,来充数的?
侯府小姐,自然千娇百宠,怎舍得送到宫中受磋磨。
宋昭理所当然地以为江绪是不想小妹参选,方才萧钺顺手一指的第五页第七个名字,正好是宋昭的名字。
江绪却摇了摇头,看着宋昭的眼睛认真道:“阿宴想多了,既然参选断没有半途而废的理由。兄长的意思是,小妹那幅画像你可看了?细看之下,竟有几分与阿宴相似呢,也是刚刚知道,阿宴还有位阿姐,幼时走失了……”
宋昭脸色忽然发白,江绪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拿江家那位素未露面的小姐,冒充她?
难怪镇远侯在御书房外,意味深长地冲她点头;难怪江绪这般热切对她,还强调自己要叫他兄长,竟是因为这样?
这怎么可能,她绝不答应,她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不对,若江小姐冒充自己,阿宴醒来,那她又会是谁?
一时间,宋昭心乱如麻。
“阿宴,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江绪见她脸色不对,忙扶住了她的手臂。
宋昭蓦地退开一步,“无……无事,多谢世子相送,膳堂就在前方了,我自己去就行。”说完,大步离去。
江绪站在廊下,忽然有点发蒙,然后一拍脑门,哎呦一声,他怕不是把事情办砸了?宋世子远比他想象中聪明!
他在廊下原地转了几圈,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想了又想,终于掉头去了
文华殿。
……
午后,宋昭并未去文华殿陪萧钺誊录批阅,而是直接回了凤来阁小憩。
若水早已将绛雪轩中常用的物什搬了来,阁内增加了四名宫女和一个管事姑姑,另两个老太监守门。
她昨夜没睡好,天不亮又随太子銮驾去了南郊祭天,偏又逢父亲获赦、江家小姐之事接踵而至,种种思绪如乱麻般绞在一处,令她身心俱疲,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