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身世曝光,偷偷潜回南州,杀了茶园所有知情人。还记得六岭村吗?那些人都是从茶园逃生出来的人,还有你府上大火和流萤谷上下五十七条人命……这些你都忘了吗?”
“阿昭,你仔细想想他的饮食,可有芙蓉?”
宋昭浑身发冷,“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如何得知?”赫连信轻蔑地勾起嘴角,“我还要感谢他,若非是他派人刺杀你,我就不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身世。那日你在南州遇刺,我同样被人追杀!”
宋昭目光一闪,忽然推开他的手臂,冷声道:“他为何行刺我?”
“他想掩盖身份,自然是要将知情人全部灭口。你父亲助他脱离苦海,却在他羽翼渐丰时便杀人灭口,你弟弟,你母亲,甚至你,他都不会放过。”
他一字一顿道:“忠勇侯已经回府,可他能出京吗?你府上早就布满了太子眼线,你回京后的一举一动全在他掌握之下。”
赫连信眼中冷光森然,“还有你弟弟……阿昭,你多久没有收到家书了?多久没有阿宴的消息了?太子怎么会允许你私自通信?”
“前几日你托皇城司捎信,你可知,宋晏早已不在南州,已经失踪了一月之久。”
宋昭瞳孔骤然紧缩,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不……不可能,”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跟撞上石墙,却感觉不到疼,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线索在此刻串联成线,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残忍得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脸色煞白如纸,连唇上的血色也褪尽了,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赫连信,震惊、愤怒、不可置信……种种情绪在眸底翻涌,最终化作一片冰冷的清明。
“你是何时知道的?”她低声道,忽然轻笑一声。
“在我进宫后,陛下特意赏我一匣子芙蓉糕开始,直到赏雪宴的梅园里,陛下看我的眼神,才确定的!”
“阿昭,我们两人的婚约,是母亲在世时指腹为婚的。我一直未娶妻,就是为了等你!”
宋昭垂眸,指尖狠狠掐进手心。指腹为婚这个说法,她也是刚刚得知,赫连信早就知道了?还是今日才知?若是今日才知……
正思虑间,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金戈铁马般的铿锵之声——是甲胄碰撞的肃杀之音,沉重而极具压迫感,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上。
阶下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混着腰间玉佩相击的清脆声响,那独特的韵律让她瞬间绷直了脊背。转身,便看到逆光处走来一道挺拔身影。
萧钺带着冰冻三尺的寒意踏着夜色而来。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剑鞘与甲胄相击,发出冷硬的声响。一袭墨色锦袍裹着夜露的寒气,衣摆处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向来束得齐整的发冠
此刻略显松散,几缕碎发垂在锋利的眉骨边,衬得眸中寒意更甚。
他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在看到赫连信时,骤然变了脸色,伸手攥住剑柄——
“铮!”
寒光乍现,长剑已然出鞘。剑锋划破凝滞的空气,直指赫连信眉心!
“不可!”
宋昭失声惊呼,几乎是本能地扑身上前,双臂死死抱住他执剑的右臂。锋利的剑尖在赫连信额前三寸处硬生生停住,剑身因骤然收力而微微震颤,发出危险的嗡鸣。
“你要护着他?”
萧钺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刮过宋昭的心头。
夜风卷着寒意灌入殿内,烛火剧烈摇晃,将他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忽而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忽而隐去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宋昭急急摇头,眼中泪光潋滟如碎玉浮波。她指尖发颤地攥住萧钺的衣袖,力道大得连指节都泛了白。赫连信不能在宫里出事,否则萧钺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赫连信忽然低笑一声,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迈了半步。
“太子殿下……”他声音轻缓如絮语,眼底却暗潮汹涌,“还想再杀我一次不成?趁着陛下重病,杀光所有知情人?”
宋昭感觉到萧钺的手臂瞬间绷紧如铁,青筋在皮下狰狞起伏。
“赫连信你住口!”宋昭慌忙打断他的话,冲身后的侍卫道:“来人,送赫连大人出宫。”
见侍卫不为所动,看向赫连信,冷声道:“赫连大人还是快些出宫去,再晚就要落钥了!”
赫连信广袖一甩,衣袂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从容与萧钺擦肩而过,却在相错的瞬间,突然听到淬着冰渣的低喝——
“赫连信,离孤的人远一点!”
檐下的宫灯将赫连信的侧脸照得森白,他脚步未停,只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殿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