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纱帐幔层层垂落,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只余鎏金烛台上跳动的暖光,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九鸣,别……”她话音未落,便被封住了唇。
萧钺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在触及她轻颤的唇瓣时化作春风细雨。宋昭只觉腰间一松,繁复的宫绦不知何时已散落在地,发出轻微的玉鸣。
殿外风雪渐急,却盖不住萧钺在她耳畔的低语:“七娘可知,你每次害羞时……长指抚过她泛红的锁骨,“这里的肌肤都会泛起海棠色,尤其是胸口那处,像是一朵花瓣,美丽至极……”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薛公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殿下,佳宁郡主和柔嘉公主来了!”
萧钺动作一顿,眼底情潮未褪却已浮上锐色。
宋昭趁机从他怀中挣出,慌乱整理衣襟时,那枚墨玉禁步从衣中滑落,她伸手正巧捏住了翠叶玉坠。
……
萧钺拿起墨玉匆匆走了,并未发现异常。
宋昭怔怔望着空荡荡的掌心,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在她瞳孔里投下转瞬即逝的光亮,却照不亮心头蓦然涌上的空洞。
殿外忽然传出哭声,便听到佳宁郡主凄厉地哭喊:“太子哥哥,你要为佳宁做主啊……”
萧钺好似斥责了一句,佳宁郡主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断断续续中,有句话忽然飘进了宋昭耳中,“太子哥哥,……被忠勇侯世子迷住了,将她藏在了东宫里,本郡主倒要看看,那厮有何特别之处……”
脚步声渐近,仿佛朝殿内奔来。
宋昭急忙换了一套衣服,方才那套被萧钺撕扯得发皱,肯定不能穿了。
“放肆!”只听萧钺一声怒喝,“来人,将郡主拖出去。”
“太子哥哥,你这般护着她?她凭什么……”
“……哪里听的混账话?”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我听国公府郑明澜说的……”
殿外的哭闹声渐渐消散在风雪中,宋昭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袭月白锦袍,青丝束成男子发冠,腰间悬着宫绦。确实唇红齿白,男生女相,她这副模样,能勾住太子殿下的心吗?
宋昭下意识抚过宫绦,上面的暗纹还是茯苓亲自给她绣的,方才被萧钺咬住……指尖轻轻掠过,仿佛还能触到残留的温度。
“宋……世子?”柔嘉公主掀帘而入,见到她时先是一怔,随即抿唇一笑。低声道:“佳宁被父皇惯坏了,向来口无遮拦,昨日在镇国公府上被三小姐针对,今日就编排出这等混账话,你莫放在心上。”
宋昭抱拳行礼,衣袖垂落间露出一截素白手腕,“微臣,见过柔嘉公主。”
“平身吧,这里没有外人,宋世子自在些便好。”柔嘉公主径直走进来,掠过她身侧坐在靠窗的棋榻上,指尖拂过棋盘未散的残局。
“世子好雅兴,”她好似随口问道,“这白玉棋子……很像皇兄的棋风。世子也喜欢下棋?”
宋昭目光微凝。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公主,落座时却精准猜出萧钺执白子。她垂眸答道:偶尔打发时间罢了,谈不上喜欢。”目光不自觉打量起柔嘉公主来。
她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面上施着厚重的宫粉,将原本的容色尽数掩去。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唇角总噙着三分温顺笑意。说话时眼尾微垂,眸光却如三月春水,漾着令人不设防的柔波。
宋昭记得梅园初见时,柔嘉也是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却在郑贵妃要将她许配给她时,攥着团扇的手指发抖,“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
殿外风雪未歇,方才佳宁郡主在廊下那般闹腾,柔嘉却始终未说一句话,此刻安坐殿中,更像是特意冲着她来的,不知意欲何为。
柔嘉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回眸浅笑,厚重的宫粉也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她指尖轻抚棋盘,状似无意道:“世子可知,这白玉棋子产自北方的瀚朔部,是去年郑国公进献的贡品!”
宋昭心头微动。
柔嘉此举,分明是在暗示郑国公府与瀚朔部的关联。但见她不动声色地执起一枚白子,在指间轻轻转动:“世子见多识广,定然知晓这白玉棋子再好,终究不过是局中之物,身不由己罢了!”
话落,她忽然唇角笑意加深。倾身靠近宋昭道:“可下棋之人,总要看清全局才好。世子棋艺高超,想必最懂这个道理。”
轻声软语,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试探和示好。
“公主谬赞了,”宋昭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
宋昭在东宫中的这几日,方菱姑姑借着看若水的名义,来过一次。在凤来阁盘桓了大半日,将宫中各处的秘辛一点一点地灌进了她脑子里。宋昭猜出太子的意图,耍了脾气。萧钺一边要着她,一边哄着她,让她慢慢接管后宫诸事。
这柔嘉公主身世可怜,生母不过是御茶房的宫女,有几分姿色,得了永庆帝的宠幸。可惜,她福薄,还未晋升位份,便死了。柔嘉自小在郑贵妃身边长大,性子软弱,不得贵妃欢心。婚事,更不可能随她心意。
她借棋子隐喻自己身不由己,寻太子庇护,却不直接找萧钺,而是找来了凤来阁,这就很耐人寻味。莫非这位看似柔弱可欺的公主,骨子里藏着的,是一颗隐忍蛰伏的心?
“咔哒”一声,白子落在棋盘上,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