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苏蕴宜仍只是端坐在圈椅上,嘴角微微浮出一线嘲弄的笑。
此后几日,她数次试图出门,果然全都被姚子昂挡了回来。苏蕴宜从不纠缠,被拒之后往往是回到院子看看书,或者自己跟自己打两盘双陆,很少说话,也很少差遣两个丫鬟。
水月和小虹两个,一开始还卯足了力气打算在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但长久无事,她们也渐渐地松懈下来。小虹整日躲在房中蒙头睡大觉,水月心思则更活泛一些,总是精心打扮后凑到姚子昂身边搭话。
姚子昂又不是傻,一次两次的还好,三次四次,他也了悟水月的心思,为了躲她,更是连苏蕴宜的面前都不怎么出现了。
就这么熬到第十日,苏蕴宜终于打起精神,带上两个丫鬟说要出门,“你先前总说十日未到,今日可算是到了,我总能出门了吧?”
姚子昂早已想好了对策,“女郎,且看今日阴云密布,一会儿怕是要下雨,女郎身子弱,未免受寒,还是不出门的好。”
“只是有几朵乌云而已,哪里就一定会下雨了?”
两人互不相让,最后还是苏蕴宜勉强退了一步,“再等一个时辰,若老天下雨,便算了,若不下,今儿我是非出去不可的!”
咬了咬牙,姚子昂只得硬着头皮应下,然后在心中不住地拜托老天赏脸。
也是上天难得眷顾一回,过了两刻多钟,天上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又过一会儿,雨势渐大,眼瞧着是出不了门了。
姚子昂这才松一口气,状似无奈地向苏蕴宜摊开两手,“你看,女郎,这天公不作美,我也没法子啊。”
苏蕴宜甩着个脸子,悻悻回去了。
水月和小虹左一个右一个夹在苏蕴宜两边,这个劝“姚侍卫也是为了夫人好”,那个说“等明儿天晴了我再陪夫人出去”。
苏蕴宜故作恼怒,“我哪里是贪玩好动?我是气那姚侍卫说话的态度!你看他讲话做事硬邦邦,一点儿也不敬着我这个主子!改明儿我非回了夫君,给他讨一门厉害的婆娘整治整治他。”
“夫人有意给姚侍卫选门亲事?”水月的眼睛顿时“蹭”地亮起。
“可不是,我想想,得找个什么样的才能制住那厮。”苏蕴宜沉吟着道:“得泼辣的,得能干的,还得聪慧机敏忠心于我的……”
水月越听越觉得这简直就是在点自己的名字,连连点头,一张脸几乎要凑到苏蕴宜眼皮子底下,就差没蹦起来举手了。
然后她就看见苏蕴宜笑着看向小虹,“我瞧着小虹你倒是不错。”
天降馅饼,把小虹砸了个喜出望外,还不待她一口答应,水月便抢在前头抹起了眼泪,“夫人偏心,我与小虹一同进的门,怎的夫人只关照小虹,却不记得我?”
“什么偏心不偏心的,你没听夫人说么,得是个泼辣能干的!可不就是我!”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上天,小虹顿时急了。
“你哪里能干了?你分明整日都在屋里睡大觉!”
“那也比你好!巴巴地凑到姚侍卫跟前,也不见人家多看你一眼!”
眼见两个丫鬟吵得不可开交,苏蕴宜坐看了一会儿,才悠悠道:“好好的怎的就吵起来了?原是我不好,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不该乱说,其实以我夫君对姚侍卫的倚重,哪里需要我来替他安排?他若有个中意的,只需说一声,我与夫君岂有不应之理?”
“夫人有所不知。”水月委屈巴巴地道:“其实奴婢心仪姚侍卫已久,可他为人正直,只因夫人在此,他不敢久留,奴婢跟他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大锦时风开放,世家贵女尚有几分矜持,民间却是不太讲究什么贞娴淑静的,听见水月这样表白,小虹也不甘示弱,“夫人,姚侍卫英武,奴婢也倾慕许久了!”
“你们两个都心悦姚侍卫,可他人只有一个,这可怎么分呢?”苏蕴宜笑着将两手一摊,“不如这样,你们努力争取,看姚侍卫自己更中意哪一个,可好?”
两个丫鬟忙异口同声问:“怎么争取?”
“姚侍卫如今不常来内院,但有一个时候,他是一定会守在院子里的。”苏蕴宜眼中有幽光一闪而过,“那便是十日后,兰苕绸阁来送衣裳的时候。”
苏蕴宜所料不错,又过十日,天气晴明,眼见雨天出行不便的借口不能再用,姚子昂果然提前将兰苕绸阁的人叫来了别苑。
“女郎,属下听闻兰苕绸阁路远,未免女郎奔波劳苦,特命人送成衣上门,请女郎勿怪。”姚子昂快要把头埋进胸口,根本不看去看苏蕴宜的脸色。
“怎么会呢?”苏蕴宜咬着牙阴阴笑道:“姚侍卫如此细心,我多谢你还来不及呢。”
兰苕绸阁仍是由上一回的女掌柜领着人,手捧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入内,姚子昂令其余几个侍卫守住院子各处,自己则佩刀守在院门口,把生人一个个检查过去,连折好的新衣服都要摊开来抖一抖,确认无有夹杂。
前头均无异常,唯有最后一个女使脸上蒙着帕子,只露出鼻梁以上如画一般的眉眼。
姚子昂立即叫住她,“站住!你为何蒙面?”
“禀郎君,奴家脸上长了红疹,郎中说吹不得风。”那女使解下帕子,脸上果然生着颗颗红点。
“进去吧。”姚子昂摆了摆手,一转头,却见苏蕴宜新买的那个丫鬟正站在自己背后,他下意识地退后,却撞上另一具柔软的身体。
“姚侍卫,这是我新做的糕点,你尝一口吧。”水月捧着盘子往姚子昂面前凑。
小虹见状,忙从胸口掏出一只荷包,“姚侍卫,这是我连夜绣的荷包,你看你喜不喜欢?”
“姚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