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终于松开她,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捏着今天碎掉的第二件小衣。
“又碎了。”赫连时淡淡开口。
乔菀:“……”
非得用嘴咬吗,非得撕吗?
事后收拾了好久,二人才慢悠悠地上街。
“前面就是成衣铺,我去给你买几身新衣裳还有小衣。”
“将军要进去吗?”乔菀拉住赫连时,忐忑道。
“淮水城民风开放,夫君随娘子买些贴身衣物正常得很。”赫连时拉着乔菀的手就走进成衣铺。
铺子里边,厚实的虎皮毯子铺满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间铺子与别的不同,门口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段话——“天寒鞋冰,易带雪尘,恐玷污女子衣裳柔光,劳烦各位脱鞋袜。”
“这店家有些洁癖。”赫连时笑着,臂膀给乔菀做了扶手,好让她站稳把鞋袜脱了。
乔菀的脚嵌入虎皮毯子,脚心有些痒,不过这淡淡的不舒服很快就被店内各式裁好的衣裳转移了。
“将军,这家铺子怎么和江南的那样像?”乔菀眼睛瞪圆了,除了她自己从京中带来的衣裳,她已经好久没见过江南样式的衣裙了。
北方的襦裙注重保暖,反而失了柔美,乔菀每次穿着都觉得自己臃肿,常常对着镜子顺着腰身掐一掐鼓起来的衣服,才看自己顺眼些,而江南的襦裙在腰身处裁剪得极好,贴合女子的腰身,又不勒紧腹部。
乔菀欣喜的神色落在赫连时眼中,他随在她身后,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喜欢什么样式的,随便挑。”
乔菀拉住赫连时的手,牵着他在店铺内四处走动,边走边叹:“将军你是怎么发现这处成衣铺的,竟然全是江南的样式,连未裁剪的缎子也是江南最时兴的料子,不知这家店的掌柜是何许人士?”
赫连时笑起来,声音爽朗好听:“掌柜你认识。”
话音刚落,乔菀便几道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大火一别,乔姑娘便没有再想起我们了。”
“如今呀,该叫她一声将军夫人啦!”
“不对,该叫她乔将军了。”
“乔姑娘——”
乔菀蓦然回首,只见连着楼上的木制台阶处错落站着几位姐妹,她握着赫连时的手骤然抓紧。
桑娘为首的女眷对着乔菀盈盈笑着,桑娘还是喜欢捏着一片粉色的帕子掩唇轻笑,发间生了几丝白发,眼中的神色却比在檀香楼的时候更干净。
檀香楼大火一别,乔菀被赫连时救出,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们,没想到赫连时将她们安顿在这里。
当年是桑娘心疼她,给了她在檀香楼弹琴谋生的机会,又在檀香楼护着她,免得她被登徒子玷污,为她造声势,才让她做得清倌人。
那时候乔菀和赫连时不算熟悉,能被他救下一命已是感恩戴德,听闻他找人去魏晗军营救桑娘众人,本以为他做到这些就仁至义尽,不曾想他还为她们安排好了去向。
“那日一别,实在是”桑娘走来,乔菀拉过桑娘的手,二人仔细相看对方如今的模样,一时间哽咽的说不出话。
“不提旧事了。”桑娘轻轻拍拍她的手,“这都得感谢赫将军把我们安顿在这里,否则以魏将军的性子,在京城中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可前些日子的战乱”乔菀欲言又止,想起初来时在城外见到的惨况,心中如一块大石头堵着。
“不碍事的,都扛过来了,我们运气好,吐蕃公主看上这条街的繁华,因此吐蕃人除了发告示逼我们臣服,倒也没有做什么残害我们的事情,只是苦了别处的百姓。”桑娘垂眸,眼中尽是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今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乔菀安慰道。
“对,我与你说,我们姊妹在这里相依为命,受边关民风影响,平日里走几步便要歇息的我们,居然也学会了些三脚猫功夫。”桑娘笑着,招呼剩下的女子们过来。
乔菀将面前的姐妹们挨个看过去,心中有无数话想一吐为快,可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她只想好好看一看曾经与她一起在檀香楼相依为命的女子们。
这也让她念起在京城中经营琴馆的姐妹们,不知道她们如何了。
桑娘瞧了一眼赫连时,壮着胆子开口:“将军,民女听闻杨淑华将军有意在民间招募一支女子军,不知这支女子军是否会在将军麾下?”
赫连时摇头:“不在,杨将军有意长留边关,不会与我回京城之中,不过——”
他与乔菀相视一眼,看见乔菀眼里的希冀,开口道:“若是菀菀要组建一支女子军呢?”
屋内炉子燃得旺,众人身心都暖融融的,乔菀内心深处仿佛被燃了一把火,越烧越汹涌,燎遍荒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