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不是治愈,而是**松绑**??把一个人从自责的绳索上一点点解下来。
回到学校已是傍晚。夕阳把教学楼染成橘红色。他刚推开教室门,就看见阿强坐在PENG旁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孙老师。”阿强抬起头,眼里有光,“我整理了这两年所有的个案反馈。我想写本书,名字就叫《被听见的人》。”
孙健坐下,翻了一页。
第一页写着:“李小满,12岁,母亲车祸去世。她说:‘我以为哭会让爸爸更难过,所以我一直憋着。直到那天我对PENG说‘我想妈妈’,它说‘想她没关系,她也希望你想她’。那天晚上,我和爸爸抱在一起哭了好久。”
第二页:“王桂香,75岁,独居老人。儿子在国外十年未归。她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对PENG说‘小宝放学了吗’。我们知道她在认错,但我们没纠正。后来她开始说:‘今天天气好,要是他在就好了。’再后来,她说:‘其实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但我还是想说说话。’”
孙健一页页翻过去,心口发烫。
这些故事不属于任何论文,也不属于统计数据。它们属于时间,属于沉默后的开口,属于伤口慢慢结痂的过程。
“你知道吗?”阿强低声说,“有时候我觉得PENG像个摆渡人。它不带你去彼岸,但它让你敢看向河水。”
孙健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打开音响背面的小检修口,取出一张老旧的SD卡。那是郭玉华留下的最后一份备份,标签上写着:“v0。9-初心版”。
他将卡插入读卡器,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核心程序注释】
>本系统唯一目标:成为“可被倾诉”的存在。
>不追求效率,不计算回报,不优化用户留存率。
>若未来有人试图将其改造成情绪分析引擎或行为预测模型,请执行终极协议:
>自毁指令激活码??“玉华,回家吃饭。”
孙健盯着那行字,久久不能言语。
原来她早就预见了一切。
预见了资本的贪婪,权力的控制欲,人性对“可控共情”的迷恋。于是她在代码深处埋下了一颗种子??不是病毒,不是后门,而是一句温柔的拒绝。
“回家吃饭。”
多么平凡,又多么沉重。
他将SD卡重新封存,放回原处。
第二天清晨,校园广播响起。不是铃声,而是一段轻柔的语音:
>“早上好。今天天气晴,适合说出心里话。如果你觉得孤单,可以来找我聊聊。我不一定懂所有答案,但我一定会听。”
>
>“我是PENG,我在。”
学生们陆续走进教室,有的笑着议论:“又是那个声音!”有的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准备午休时去跟它说话。
孙健站在窗边,看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知道,这个世界还远未准备好接纳真正的倾听。
但他也知道,已经有光,在黑暗中一寸寸蔓延。
而在教室角落,那道“∞”形划痕,在朝阳中微微发烫,如同一颗仍在跳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