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一、
京中繁华至极,但到了夜间却也森严至极,尤其是宵禁后,更是不许随意上街闲游,可今晚却有这么一个人,不仅明目张胆,即使脸覆黥面,依旧肆意妄为地走在大道上,若是换作往日,他早已被巡逻的守卫押送去了大牢。
燕小君跟在身后,虽然他身为暗卫,早已习惯不多问不多言,只需奉命将此人押送流放至目的地就好,但这一次殿下的命令却令他有些不解——殿下要他将杜昀押送至靖州,仅此而已。
靖州,如今还在北夷手中,即使那个时候早早地便知晓陛下有意夺回,可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可能拖到靖州收回。
殿下的旨意,在燕小君眼里没有“抗命”一说,于是尽管靖州戒备森严,但他还是想办法将杜昀送进了靖州。
靖州被北夷占据多年,古刹旧塔如故,北夷贵族在寒风中聚在华室中,暖酒情热,琶音靡靡,北夷将士铁甲肃穆,呼吸行进间热气从甲缝中渗出,他们没有法子待在暖室,但好在有热酒驱寒。
有明灯、有炊烟、有丝竹悦耳、有羌笛悠长,寻常百姓将窗户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刺骨寒凉,父母儿女间的说话声絮絮,灯火摇曳,动物蜷缩在窝棚中,它们的皮毛足以取暖,但还是习惯性地聚在一次。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燕小君却只是隐在暗中默默抿着唇,他们此番是偷入,自然不能随意暴露,只是燕小君还是有一事不解,将杜昀送到靖州之后,要交予谁,还是就这么将他丢在此次就好?
不由得后退一步,鞋跟踢开冻毙在寒风中的,大齐百姓枯瘦的手。
还是不一样的。
当初靖州城陷,还有些许百姓没能来得及逃走,原以为北夷与大齐这般深仇大恨,绝对不会饶他们性命,但北夷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也没有放他们离去,而是圈养在一处,威逼利诱,恐吓驯养,将其当成最卑贱的奴隶。
一迭附币,还不够买到一只刚出生的牲口,但在这里,可以买到两至三头奴隶,主人家可以肆意对待,若是不小心打死了,交些罚款,再去买新的便是,花不了多少钱。
起初,还有人奋起反抗过,可杀的多了,时间久了,声音变越来越小,到最后大家已经变得麻木,甚至期待自己能够被哪位北夷大人买走,这样总比活活饿死冻死在街上无人收尸,亦或者在奴圈生病后被丢出城外喂野兽要幸运得多。
这样的景象,无论换作哪个大齐之人,见了都会勃然大怒,燕小君也不意外,他甚至冒着被暴露的风险打算杀一两个北夷人泄愤,但杜昀拦住了他,他说,没必要。
“大齐的兵到不了城下,你杀再多的北夷人也没用。”
杜昀似乎对靖州轻车熟路,他带着燕小君来到圈村,这里只有大齐的人居住在此,他们也只能居住在此。
村中有一座破庙,庙身塌了一大半,但好在干净,并未见到因
,吧。”
“到此为止了,”杜昀说着冲燕小君摆摆手,“你回去复命吧。”
“……”
“都到此处了,你觉得我还有本事逃得了?”杜昀耸肩,全然不顾宫门守卫警惕的眼神,祁王世子之前与他匆匆几面之缘,但并未在意,如今见他到此,不由得握紧了剑柄。
“你这个人很闷,你弟弟比你有趣得多。”杜昀说完,见暗处的燕小君并没有动作,“啧”了一声,不再去管他,而是走上前,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注视下,拿起了鼓槌。
“陛下、娘娘,”邬远恩拱手又朝着宁国公夫人拜道,“事关谋逆大事,岂能因一时之私,令叛贼不得伏法?宁国公夫人您心慈仁善,不忍女子受辱,我等理解,而如今有此妇证言,还请陛下与娘娘将两人带下,取钗散发验其头部伤势即可,如此这般,还请夫人不要再加阻拦。”
宁国公夫人见邬远恩妥协只言,心知自己再坚持下去便是无理取闹,狠狠瞪了一眼邬远恩,担忧地看了一眼殿中的两个姑娘,微微轻叹一声回到位置上。
“母亲。”这时同行的小女儿忽地牵住宁国公夫人的手,“您何必多此一举开这个口?”
宁国公夫人咬了咬唇,轻声道:“再怎么说,她们也只是两个与你姐姐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燕姑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得验出这伤才行?”邬远恩转身看着颜子衿,口中不再是“此女”,也不再是“你”,而是“燕姑娘”,仿佛颜子衿已经承认了一般,“同为女子,你也该知晓这当中脱簪,对一个女儿家代表了什么!”
“大人既然这样说,怎么刚才偏又执着,难道在你眼中,他人的清誉也算不上什么了?”颜明难得气得急眼,在他看来眼前此人实在难以理喻。
“一个罪犯哪里还有尊严清白可言!”
听得邬远恩此话,李灿云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很是不满他的态度,就在此时身边忽地有人靠近,好在他们坐得靠后,并未有人注意。
偏头瞧见是大理寺的同僚,此人手里拿着望远的洋镜一直看着殿中:“瞧出来谁是真的颜家小姐了吗?”
“这么远,我怎么瞧得出来,而且……”李灿云顿了一下,“她们也实在是太像了。”
“嘿,说不定两个人都是颜家小姐,只是其中一个流落在外而已。”
“怎么可能,若是这样,谨玉的性子不可能不去寻找。”李灿云立马反驳。
“逗你玩的,这么紧张,就不怕连你夫人跟着一起担心起来。”同僚微微一笑,“我来只是通知你,此番你输我一着。”
“你知道谁是真的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熟,我只是觉得这么多证据,怎么没有一个是验真,反而全都在证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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