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玥抚着那枚铜钱,眼底情绪深不见底,让人压根瞧不出半分。
只她自己知晓,此刻心思如何矛盾纠葛。
自从当初暴露离开京城国公府,她才知自己一直受棋鹰暗算,落掉那一胎,本非她所言,可棋鹰给她喂过毒控制她,孩子生下来就也是个带毒的婴孩,便是活下来,也是一辈子苟延残喘。
既如此,倒不如不生。
所以怀胎第四月时,她接了手下人的那碗落胎药。
上官玥自问是个不怕疼不怕苦的人,那天却还是疼得浑身冷汗,爬都爬不起来。
女子怀胎,生产和堕胎,都是大伤身体之事。
若是难产,更是鬼门关走一遭。
她心里清楚,抚着陈晋腰间铜钱时,不由得想起那个当日京城戏坊里,面色白透的娇弱女子。
想来,那位云娘娘,当是比她更受不住疼的罢。
上官玥指腹摸着那铜钱,却又不由得想起少主姨母的话。
少主因那位云娘娘死在东宫的人手里,而她,却要为仇人生儿育女,日日与杀他之日共枕缠绵。
九泉之下,少主又如何甘心呢?
她的主子,故去多年,只得陈晋一子,居然年纪轻轻就遭了萧璟毒手。
她若不为能为少主复仇,日后身死,又有何面目见主人于地下?
如今一身武功尽废,身边亦是无人。
动手杀萧璟绝无可能,那要怎样为少主复仇呢?
当真要她眼瞧着少主为之身死的人,就这样为仇人生育血脉吗?
日后十年五载,或许那女人,甚至都会全然忘记少主的样子,压根不知道,有个人曾经因她而死。
上官玥闭了闭眸,抚着那铜墙的力道稍重。
面上神色终于恢复和缓。
轻声道:“郎君,系的紧些,莫要丢了,虽是不值几个钱的铜板,可毕竟在佛寺开过光,也是妾一片心意。”
……
这日后,又两日。
云乔产期临近,却还未生产。
京中户部尚书家中倒新添了子嗣。
户部尚书家里的女儿宋情文正是宫里陪着明珠读书的几个姑娘中的一个,年纪稍大一些。
家中新添了子嗣,她告假要回家去。
皇后那边早就允了,如今是临行前和明珠说上一声。
“郡主,我家中小弟出生,这几日要回家去,便不在宫中了。”
明珠正拨弄着手边盒子里的琉璃珠子,闻言还未应声。
宋情文在旁站在,面上挂着笑,低声道:“小娃娃生出来听说奇怪的很,我还没瞧过呢,也不知道什么样子。”
这话入耳,明珠拨弄着琉璃珠子的手停了下。
她抿了抿唇,想起了好久没见的娘亲。
这几个月,皇祖母和东宫太子爹爹那边都说母亲月份渐大身子重,怕她冲撞了母亲,不许她过去见母亲。
宋情文见明珠手上动作停下,笑意更浓,又道:“听闻云娘娘也快生子了,届时若是明珠有了弟弟也是刚出生的小娃娃呢。人家都说小娃娃生下来都长一个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明珠手捏着个琉璃珠子,眼睛转了转犹豫了下,抬头问她:“我能和你去家中瞧瞧你刚出生的弟弟吗?”
这话一问出,宋情文唇边笑意更浓,却蹙了蹙眉,佯装为难道:“郡主能到我家中做客,我和家中人自是乐意招待,只是皇后娘娘一贯看重您,不知可能答应您出宫?”
明珠耷拉下脑袋,想了想,却又道:“你且稍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皇祖母。”
话落,提着裙子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