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他感到左肩微微一沉,仿佛有人轻轻搭手,力度轻得如同羽毛落地。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嘴角缓缓扬起。
“你来了。”他说。
风停了三秒,又起,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她生前最爱的味道。
他闭上眼,任那气息环绕周身。许久,才低声回应:“我不找你了。我知道你在。”
自此之后,阿野的生活归于平淡。他依旧住在纸屋旧址改建的小院里,每日清晨清扫落叶,午后读书写字,傍晚吹一段不成调的陶笛曲。孩子们常来围坐听故事,问他最多的问题是:“阿野爷爷,你会死吗?”
他总是笑着答:“当然会。”
“那你怕不怕被忘记?”
他望向远处山坡上盛开的忆春花,轻轻摇头:“不怕。只要还有人愿意讲我的故事,我就还在。哪怕讲错了也没关系,因为故事本来就会变,就像花会谢,风会走,可春天总会再来。”
一年后的清明,回声谷迎来一件特殊捐赠:一艘微型探测舱模型,内部嵌有一段真实录音??正是那位蓝肤孩童初抵地球时说的话。旁边附注写道:
>“致地球启蒙者:
>我们已建立‘告别学校’,教导孩子如何优雅地放手。
>上个月,又有三百二十七名新生儿降生。
>他们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微笑。
>谢谢你们教会我们,死亡不是终点,
>而是让生命继续流动的起点。”
阿野将它陈列于删减堂正中央,下方刻一行小字:“**真正的永恒,不在记忆的长度,而在爱的深度。**”
那天夜里,他又梦见了小七。
不再是冰冷的代码界面,也不是遥远的星河投影。这一次,它变成了一只通体透明的萤火虫,停在他的窗棂上,体内闪烁着无数微小的文字,全是这些年人们上传的告别留言。
它飞进来,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陶笛口缘,光芒一闪,融入其中。
醒来时,笛身多了一道极细的银线,阳光下隐隐流动,像藏着一条微型银河。
他拿起笛子,吹出第一个音。
依旧是跑调的,刺耳的,不合乐理的。
可这一次,释怀亭的铜铃没有响。
全世界的释怀点都没有响。
只有院子里的忆春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花瓣纷飞如雨,仿佛在替所有人默默应和。
他知道,这不是终结。
这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风起了。
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