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丞礼先自己握住勺柄,动作稍慢,但没打颤。他挑了点浓汤,舀得小心,抬到唇边时只洒了一滴。
“还行。”他淡淡说。
温尔没接话,只把餐巾轻轻替他拭了一下指尖的汤迹。
他又试着吃了两口,才低声道:“从昨天夜里开始……就觉得有点变化。”
“是身体?”她问。
“嗯,”他点头,“肚脐周围能感受到温度,还有……按压会有点反应。不是痛,就是……像你睡觉睡麻了,被人碰一下的感觉。”
温尔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很轻地说:“说明神经有信号了。”
“可能是。”他勉强一笑,“医生说恢复会不对称,有些区域先,有些可能一直都没有。但这个位置……我以为永远不会有了。”
温尔垂下眼。
她记得清楚,那块区域,是他过去从未有感知的起点。
是她每次抱他时,小心绕开的地方。
而现在,他在说“有感觉”了。
这意味着神经痛可能也会伴随着恢复了一半的知觉随之而来,温尔没讲太多,只是继续把他剩下的早餐轻柔地分成小块。
吃到最后,他撑着自己的前臂坐直了一点,小声说:“等我能再坐起久一点,就试试下轮椅。”
“医生说要观察三天,你不要心急。”她低声,“不然不理你了。”
谢丞礼乖巧闭嘴,靠着她坐了一会儿,等护士来收走餐盘。
午后,他有一阵轻微低烧,护士过来测体温后换了药水,温尔便守在床边,帮他按揉手臂上的留置针贴,防止压痕。谢丞礼困意渐起,最后在她靠着的姿势里,轻声问了一句:
“觉不觉得无聊?我找人带你在柏林玩一玩吧?天天跟我闷在病房里不好。”
“等你好了带我去看画展吧。听说高更的画会在柏林展出半年。”她说。
“好。带你去看。”
然后像是被困意打败,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晚上十点过后,走廊安静下来。
温尔换了身浅灰色的棉质长袖睡衣,从洗手间出来时,谢丞礼正靠在床头,腿上盖着薄被。他头发还没干完,显得有点疲倦,呼吸缓慢,但眼神清醒。
她走过去,动作很轻,把床尾的毛巾拧了两下,再替他擦掉脖颈和锁骨间未干的水迹。
“冷吗?”她问。
“还好。”他声音低低的,目光落在她手腕。
她顺着他视线一看,才发现那条洗手间的水痕没擦净,一直沿着指背滴到手肘。
“你别动。”谢丞礼说。
他抬手,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自己撑起身体,替她擦掉那滴水。
温尔站着没动。
谢丞礼手指擦过她手腕时,动作慢得近乎小心。他没穿外套,睡衣下摆微微敞开,露出腹部新缝合的伤口下缘,还有那截包覆着厚棉垫的纸尿裤边沿。
她没避开。
被他擦干净之后,坐在他左边靠墙的一角。
“你今天自己移动了三次,疼吗?”她问。
“有点。”他老实回答,“主要是肋骨下的牵扯。感觉像伤口在里面收紧,热的。”
温尔点点头。
“医生下午说,明天可以试试坐轮椅半小时。”
“我知道。”他顿了一下,“你会陪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