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恶趣味挺多,赵孝骞也有不少毛病,比如他就很希望在一幅注定流芳百世的丹青巨作上,留下自己伟岸的容貌。
不过这也没亏待张择端,大宋皇帝都愿意入他的画,张择端这幅《清明上河图》的价值恐怕会更高。。。。
海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赵孝骞立于崖岸之上,斗篷猎猎如旗。远处孤舟残破不堪,桅杆断裂,船身遍布藤壶与裂痕,仿佛从时间尽头漂流而至。守夜少年跪在泥泞中,双手捧着那面铜镜,镜面蒙尘,背面星纹却隐隐泛光。
她缓步上前,指尖轻触镜背,《星陨律》最后一行字迹突然灼热起来:“若玉衡堕心,则北斗自折。”
可此刻,镜中倒影竟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口悬于虚空的巨钟,钟体倒悬,表面爬满蠕动黑线,如同活物血脉搏动。
“这不是南疆那面铜镜……”薛梅云低声,“这是‘时魇之钟’的本体投影。”
话音未落,老妪猛然睁开双眼,浑浊瞳孔里竟无黑白,唯有一圈圈旋转的符文。她嘶哑开口:“第七劫已尽,第八劫启。你杀了六个容器,但第七个……早已觉醒。”
赵孝骞眸光一凛:“你说什么?”
老妪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白牙:“你以为你在摧毁他们?不,你在唤醒他们。每一声镇魂铃响,每一次血祭净化,都在为真正的继承者铺路!他不在北境,不在西陲,就在你最信任的地方……等着接替你的位置。”
狂风骤起,海浪轰然拍碎礁石。赵孝骞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人??那个曾在星衡院亲授《归灵引》基础篇的年轻弟子,名叫沈知微,天赋异禀,星感极强,甚至能以意念引动蟠龙佩共鸣。他曾救下被权贵欺压的孤儿,也曾冒死潜入疫区施药救人。他是万千门徒中最接近“理想玉衡”的存在。
可正是这份完美,太过刻意。
“不可能。”薛梅云沉声道,“他通过了七阴女魂的试炼,体内无一丝邪契痕迹。”
“因为他是‘净胚’。”老妪冷笑,“国师最后的作品,用你弟弟的残魂为引,抽取你十年来斩妖除魔所散逸的星核碎片,一点一点重塑而成。他的记忆是真的,情感也是真的……可他的命脉,始终连着那口钟。”
赵孝骞呼吸微滞。她想起昨夜梦中,沈知微站在归墟殿废墟前,对她微笑道:“先生,我终于可以替您走下去了。”
原来那不是传承,是替代。
“立刻传令星衡院,封锁山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她转身便走,“我要亲自见他。”
三日后,昆仑雪峰之下,星衡院灯火通明。万余弟子仍在研习天文图谱、演练阵法,全然不知风暴将至。当赵孝骞踏入讲堂时,沈知微正执笔书写《星轨辨疑》,神情专注如旧。
“先生来了。”他起身行礼,眉目温润,“今日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若玉衡之力本属天定,人为传授是否违背自然之道?”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春日,我在江陵城外救治一名中毒妇人,您路过停下,教我用‘七星渡脉法’续其生机。”他答得流畅,“您说:‘医者先医心,衡者先守心。’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一字不差。
可正因为一字不差,才显得虚假。真正的记忆总有模糊之处,唯有精心编排的答案才会如此完整。
赵孝骞缓缓取出镇魂铃,轻轻一摇。铃声清越,直透神魂。满堂弟子只觉心头一震,气血翻涌,唯有沈知微神色如常,甚至连睫毛都未颤动一下。
“果然。”她低语,“你能隔绝铃音共振。”
沈知微笑了,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渐渐变得幽深:“先生,您知道为什么我能记住每一个细节吗?因为那些画面,是我每天都要重温千遍的种子。我的喜怒哀乐,我的善念仁心,都是为了成为您理想的接班人而种下的因。”
他放下笔,抬头望她:“我不是冒充者,我是进化者。您斩断旧秩序,建立新学院,推广玉衡之道,不就是为了有一天,有人能真正继承您的意志吗?我就是那个人。”
“你只是国师的傀儡。”赵孝骞声音冷如寒铁。
“国师已死,残魂也被您焚于寒鸦城。”沈知微摇头,“现在驱动我的,不是命令,而是信念。我相信一个由星衡主宰的世界,比朝廷更公正,比江湖更清明。而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对不对?否则为何隐居山林,不再过问天下事?”
她心头一震。
他说得没错。这两年,她确实疲惫了。看着朝堂反复无常,百姓仍困于苛税,边关战事再起,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改革是否真能改变这片土地的命运。她选择退居幕后,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以为只要播下种子,终会开花结果。
但她忘了,种子也可能被人调包。
“你知道七阴女魂临终前对我说什么吗?”她忽然问。
沈知微微微一顿:“她们说,‘真主不可复制’。”
“不。”赵孝骞一步步逼近,“她们说:‘当继承者比开创者更完美时,便是篡夺开始之时。’”
话音落下,她猛然挥手,镇魂铃连响三声!
第一声,空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