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沉玉叹了口气,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了几页折过一角,却没有再转过身,只背对着她缓缓道:“欲成绝阵,须以死志。”
钟滟愣了一瞬,忽而释怀地笑了,从沉玉手中接过书:“多谢大师兄。”
比起段铭那糟糕法子,她还是更喜欢以这种方式离开。
……
九月初一。
无论钟滟如何祈祷时光慢一些,这天终究还是到了,不迟也不早。
整座云山沉浸在一股奇异的低气压中,山雨欲来,鹤唳风声,肃穆又压抑。不论本门弟子还是外援的江湖中人,皆列行有素,屏气凝神,静待着最终决战的到来。
自昨日傍晚,钟滟便一直守在渡厄峰大阵中调息。
忽然,她睁开了眼。
此时晨光尚未熹微,四周一片昏蒙,草木在微风中摇曳,撩拨过衣袂间结着的那层薄霜,落地悄然碎开,仍是死寂。
来了。
她知道。
山间寥落疏旷的风声在颤抖,砂石微不可觉的震动,若有似无的腥气在无声漫散,仿佛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汹涌无尽的毒虫蛇潮——阿耶那来了。
钟滟闭着眼,理智不断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心中仍是一片刀滚油煎的焦灼。
这些日子,师父身上的暗伤根本没有机会疗养,如今魔教来势汹汹,他怕是又要妄动两生决……而她无法守在师父身边时时提醒,只得在此苦守枯坐。
思绪涌动,乱麻煎熬中,一丝玄妙气机莫名牵动,眼前忽而展现出一片画面。
恍惚间,林维清正站在她身前,钟滟下意识张口喊了声,眼前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后知后觉,原是灵犀术不知为何发动了。
林维清面色淡淡,正与满面怒容的韩维德对峙。
四周都是江湖人士,韩维德强压着声线,抬手暗指了下不远处正跟在郑维宁身后的吴沉玉,咬牙切齿道:“玉儿为何会在此地,他守着郑师妹,渡厄峰怎么办?你教出来的徒弟,能有一个知轻重的么?”
林维清垂了眸,低声道:“不关玉儿的事。渡厄峰,我让滟儿去守了。大战之后,再向师兄请罪。”
“你!”
韩维德怒目圆瞪,几乎要吃人一般低吼:“你脑子是坏了吗,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让玉儿过去!”
林维清:“你我心知肚明,守渡厄峰并不需多高的武功,阵法精熟即可。”
被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砸得脑门嗡嗡响,韩维德简直气得简直胡须都要炸开:“这是能不能的事吗?她投身魔教多年,若故意放跑了阿耶那,你让云山的脸面往哪儿搁?”
林维清:“请师兄相信,滟儿绝不会背叛云山。退一万步,即便她真的失手,天涯海角,维清也定会诛杀阿耶那。”
韩维德简直怒极:“冤孽,我看你就是被她迷了心窍……这么多年了,你那点龌龊心思,谁不知道!”
林维清面色白了白,并不答话。
韩维德一时脱口失言,也有些尴尬,原地焦躁地踱了几步,好容易压下脾气,软下声来语重心长道:“这是现成的功劳,我为何非要让玉儿拿,你不懂吗?他可是你的亲传大弟子!枉我苦心安排,力排众议费心替你争抢,你这个做师父的竟还偏心。”
林维清退开半步,显出一分厌烦:“同是为云山出力,何来功劳厚薄之分?”
远处已传来虫潮淅索,四周腥臭之气逐渐浓郁。箭在弦上,多说无益,韩维德狠狠剜过一记眼刀,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提起楚雄阔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