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利刃划开皮肉,深深地卡进细小的骨头中。
这声音不对……和方才赵野割喉的声音完全不同,更没有喷溅而出的大量血液的声音。容吉心漏跳了一拍,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摸,摸摸看伤口到底成什么样子了。谁成想直接被戈迷捉住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戈迷竟然能用手掌隔开了她的匕首。她拼尽全身力气的一击。容吉震惊不已,连忙松开抓住匕首的右手,去摸腰上的响箭,要给赵野发信号。
这一松,给了戈迷机会。他既已经无法再当射手了,那最要紧的自然是拿下她的命,“要藏就好好藏,死都别出来……你现在出来不是找死么……这回可轮到我了。”戈迷死死地捏住了她的手,哪怕只有一只手能动,也像根锁链,把她牢牢地绑在身后,使其无法逃脱。
容吉还没摸到响箭,慌乱中无法与他抗衡,于是被他往前一拽,整个人翻了个跟头栽进他怀里。
这很危险。她抵着男人的肩膀,摔得四仰八叉,不得平衡,直到原本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匕首架到自己身上,那枚信号才发出去。
随着那枚响箭的发出,戈迷终于能看见她的样貌了。偷袭自己的竟然是个没自己高大、没自己有力气的,女人。
“我早说了方圆五十里大汉没男人了,他们还不信。”戈迷在月色中发出几声冷笑,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扭头与还在痛呼的护手说,“女人就别杀了吧……她有用得很,能下崽。”
容吉听不懂这男人说的什么,但这会儿突然摸脸,心里在想
什么,不难猜。
她咬紧了下唇将身体蜷起,想要用脚去蹬他。可方才自上而下的力气都被他成功化解,更别提眼下自下而上的了,在他眼里简直是雕虫小技。
“别反抗……没什么好下场。”戈迷只用一只手就把她的双手掐死了,剩下那只,曲肘向下,狠压在她的双腿胫骨上,将她牢牢锁住。
好消息是她不用死了,坏消息是她变成了人质。容吉用力的仰起头往上看,看见赵野他们趁此机会冲了出来,与围靠上来的刀手拼杀斡旋,想自己总算派上点用场,又想,还好自己对上的不是关逸,不然落于下风的第一刻,自己就死了。
戈迷的双手被容吉掣肘,也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作用,这会儿紧张的劲儿过去了,掌心开始剧烈地发痛,再也抓不住那把匕首。匕首从指骨的间隙松开、掉落,垂坠到一旁的土地上。
两人的余光再次在那把匕首的尖端交汇。
狠厉的男人的目光,还有顽强的女人的目光。
容吉大口喘着气,又扭动了动自己的双手,想要从他的掌心挣脱,他不许,双眼一眯,用了能把她腕骨捏碎的力气,顿时,她就疼得出声。戈迷听见她的痛呼,才稍微松了些力气,这样才是对的,这里最厉害的神射手,被她压一头,多没面子。
正是二人僵持的时候,其他的地方传来叫容吉激动的消息。
关逸拖着伤腿往马圈去了,赶在羌人追上之前挥剑把部分马儿刺伤了,马儿吃痛,躁狂不止,左蹬右踹,把后面追击的人全拦了下来。
而赵野那边没了射手,抢下了一些兵刃后,自然能与他们拉扯、斡旋。两边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赵野力气大,能直接把人劈成两半;对方也有身手敏捷的,能从他们身上讨些甜头来。
不多时,风中便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像在码头鱼市上闻到的那种,她闻多了直犯恶心,躺在地上干呕。
“……别动!”戈迷要去捡那利器威胁她,可她遭不住了,紧闭的嘴微张,就往上脸上、身上吐酸水。
若是没伤口,他顶多给容吉两巴掌,让她老实点。可掌心这么大个豁口,不停地往下渗血……而那胃酸胆汁各种污物都偏偏喷了上去,“你!”戈迷疼得钻心,再没力气压制她了,忙松开了往后躲去。
“呕……”容吉被他甩开,滚到一边,满头满脸的土,动不了,这一日夜疯狂赶路,没休息,方才又狠狠地打了个滚,腹中火烧火辣的,歪着脸便继续吐。
这就是战场么……女人吐得泪水都要掉出来了,动弹不得,再也没办法去想要怎么活命,怎么帮他们的事情。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栗,死腥越多,恐惧越多。
余光瞥见那把匕首,她的匕首,依旧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戈迷走上前,准备拾起,两人的目光再度在尖端交汇。
他要杀了自己。女人挣扎着想往别的地方跑,可身后终于挣脱那杆轻竹的副手钳制住了她,把她往戈迷的刀下推。
死是很常见的事情,她突然想,兵刃相接的时候,死亡就是一束亮光。
正当她被拽着仰起头去迎接那柄刀刃时,她看到了刀刃上影影绰绰的反光。有人骑着马往这边来了,还有人张起了弓。
所以在戈迷举起刀的那一刻,她轻轻地笑了下,说,“怎么能不杀女人呢……多少男人都是因为女人才死的。”
第182章尸毒“你愿意为了她去死么?”……
没了马,羊秦和十一只能跑,不知疲惫地往前跑。那个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村庄,正好处在武威与下一个驿站的中央,他往哪头跑都没差。
领队要他往前,他就往前,带着为数不多的水和食物,不分昼夜地跑。
但正如赵野说的,羊秦没有多能认路——也许是从这里开始植被骤然减少,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土坡,而这几天又是阴沉沉的天,没有太阳与月亮为他们指路——他们多次偏航。不过百十里的路,他们用了将近两日。
两日,等他借了驿站的马折返,等他领上为数不多的人手回头,等他凭借记忆再次走回这个小村庄的时候,看到的是满目疮痍。
“……我是不是走错了。”这念头是自然而然生发出来的,他看到了村外的狼群。这一路上他都没见过狼。他看到了荒芜的村落,一地的灰烬。
但如果走错了,这里又是哪里?
羊秦浑身剧痛,坐在马背上扯着缰绳一步步后退,脸上被赵野打过的淤青还没消散。正是因此,他才幸免于难,否则留下来守村的是他,而不是队三。
十一骑马,在他身侧,不合时宜地提醒道,“我们没有走错,路是他们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