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段家从前训練暗卫的营子,这样的儿郎多得是。他们无父无母,卖身契又都在段家手里,养着也是等阿潮傷了残了后接替他的位子,一时半会用不上的,挑几个学艺不精的拿去送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段乞宁:“过段日子自会有段府的马车行至你汪家医馆,汪娘子把郎君们带回去,隨便扎隨便摸。”
汪娘子心满意足:“甚好甚好。”还是两个!简直祖坟冒青烟,一键解决終身大事!她决定从此跟着段乞宁混了。
半个时辰后,火势被扑灭,段乞宁的院子化为灰烬。
段家主下令彻查走水原因,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也没查出来个所以然。
大抵是风啊吹起了炉子里的炭沫,炭沫尚且烧得火红,沾到屋里的罗帐帷幔之类的,引起的火星,再加之近日冬风干燥。
每逢寒冬腊月,各家各户均用炭火取暖,走水之事在晾州各地均有发生,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段家财大气粗,一间院子毁了就毁了,再建便是,只要段少主无碍,这些都是不打紧的。
本来段家主是不打算追究太过,奈何段乞宁半途衝进去救人,救的还是……她摆足架势,行至亭台兴师问罪。
各家院子前来看戏的人挺多,段家主当着女使家厮的面训斥崔锦程,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崔锦程撑着身躯起身,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低下乌黑的脸:“贱奴知错。”
“我问你,失火之时你在何处?”
崔锦程抖着嘴唇道:“贱奴在妻主的院里养傷,妻主大人去了侍夫哥哥的小院里用膳,贱奴就想着眯眼小憩片刻,醒来时方才觉察到灰烟瘴气……”
“妻主留宿侍夫的院落,侍奴该当如何?府里的规矩你都忘了?”
“当……以妻主为榻,以妻主为先,跪地侍奉,以备传唤。”他顫栗着说完,段家主身边的小厮直接前来就是清脆的一个耳光。
段家主神色冰冷:“你当跪在赵侍夫的院门外,谁允許你睡在妻主的院里的?”
崔锦程忍下那一巴掌,未曾再解释什么。火就是他自己放的,而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段乞宁为他折返。
他不过暗地和赵侍夫较真,只是单纯想讓她折返,掂量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只是他未曾想到,段乞宁竟然会冲入火海!
若是段乞宁当真因为他有什么闪失……崔锦程紧紧抿
着唇瓣,不知道内心涌动出来的情愫到底是不是后怕。
可谁知道,段乞宁隨后做的举动更让崔锦程震撼和动容——
她为他顶撞家主了。
“娘亲,救他是我自愿的,与他无关。念他腿伤不便,也是我允許他留在我的院子里的,不用去赵侍夫的那里听候差遣。一切都是我的命令,他不敢违抗的,娘亲莫要怪罪他了。左右我无碍,这事便这么算了吧……”
“宁儿你!”段家主一口气梗住,对上段乞宁那双倔强的眼眸。
小厮们都在劝着“家主消气”,段家主好不容易平複好呼吸,铁着脸问:“你当真喜歡他到如此地步?”
崔锦程眼睫微顫,听见段乞宁毫不犹豫的答复:“是——”
“他只是个侍奴,是叛贼崔家的逆子!”
“可是娘亲,他本可以是我的正夫,”段乞宁不卑不亢,“我从前就喜歡他,而今抑喜歡他,女儿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只在乎他这个人。”
段乞宁演着演着把自己给演激动了,环顾一下围得水泄不通的院落,趁机高声道:“今日大家都在这,也省得本少主差人奔走相告。从今往后,任何谁都不准欺负崔小公子,都不許轻贱他,否则就是欺负本少主,轻贱本少主!”
在她看来,今日这火势起的也蹊跷,不像是自燃,倒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究竟是不是三少侧君那边动的手还有待考究。
不过,与其天天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她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反正原身也是这样的脾气,很符合人设。
段家主沉着脸还想再说什么,忽觉胸口一紧,昏倒在地,吓得女使小厮慌忙搀扶住她:“家主!家主……”
段乞宁懵了片刻,不忘维系“大孝女”的设定,也慌慌张张地冲上去:“娘亲!娘亲!你不要吓女儿……”
一夜之间,段大少主为护崔小公子不惜顶撞家主、把段家主气得晕厥的事迹经汪娘子之口,传遍了晾州东南西北。
所有人都相信了段乞宁是真的喜欢崔锦程。
段家主信了,远在京城的凰帝陛下信了,崔锦程抑是信了。
半个时辰前,另有郎中给段家主看过,并无大碍。
段乞宁很识趣的跪在榻边侍奉,段家主一睁眼,她便冲上去唤她,满眼擒着愧疚,段家主就是天大的火气也削减了不少。
段家主在女使的搀扶下靠着床头坐起,见段乞宁失了外衣如此单薄,连忙差人去寻了件狐裘大氅披上她的肩膀,并且亲自给她系上绳结。
段乞宁故意作出还是有些许激动的神情:“娘亲,我当真喜欢崔锦程……我知道娘亲你刻意刁难他,都是为了给我出气、替我不平。只是我不愿再看到他因我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