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只有一个人在慢吞吞的踱着步子,就是沈万山,他在院里转圈,黄铜水烟袋在腰间叮当作响,惊得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又落下。
他每一步都踩得青砖咚咚响,可那双千层底布鞋底下,分明粘着层薄汗。
他被自己的动作吵的烦了,便取下自己的烟杠子一巴掌拍在院子当中的八仙桌上。
没有了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便只好摩挲起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一遍遍的搓,一遍遍的搓。
正房屋里,沈家长子沈玉徽攥着《人民日报》的手青筋暴起,报纸边缘被汗浸得发软,油墨印子沾在指节上,像抹了层煤灰。
他媳妇王素芬抱着三岁的小女儿躲在八仙桌后头,孩子手里的玻璃弹珠骨碌碌滚到青砖缝里,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响动。
王素芬的嘴唇被咬得发白,怀里的娃娃却突然咯咯笑起来,她慌忙去捂孩子的嘴,手背撞在桌角,疼得眼泪直打转。
大女儿沈默沉默的帮着她父亲在一堆报纸里寻找各种关于燕京昨天今天的所有报道,去寻找蛛丝马迹。
沈万山走路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僵在院子正中,喉结上下滚动,脖颈暴起蚯蚓似的青筋。
翡翠扳指在枯枝般的手指间打转,映着昏黄的钨丝灯,竟泛出森冷的青光。
不停扭头看向正屋里大哥的沈玉川,此刻也发现了父亲的神情有了变化,他怔怔的看着父亲,却像被钉在条凳上,手指无意识抠着木纹里的陈年漆皮,指甲缝里嵌满木屑。
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响起自行车铃铛声,由远及近,叮铃铃像催命的符咒。
沈玉川"噌"地站起来,椅子腿在砖地上划出长长的吱呀声,惊得梁上蜘蛛慌忙收网。
沈玉海一把揪住大姐沈玉梅的袖口,指甲掐进棉袄布料里,新扯的灯芯绒面料顿时揪起毛边。
沈玉黔沈玉云等人无不紧张的跟着站了起来。
随即稀稀拉拉的,所有人都站起来看向了倒座房的前院门。
踏踏踏!
果然有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进了院子。
沈万山却像被施了定身法,直勾勾盯着影壁墙,直到那抹黑影转过月亮门。
“爹!”沈玉贵惊惊慌慌的跑进院子,绕过了影壁,他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姓安的,查。。。。。。查到了!”
站在正房门口的沈玉徽听到这话,忽的从门槛上一步跨下台阶,跑过来紧张的问道:“怎么说?”
“她。。。。。。她。。。。。。”沈玉贵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去拿茶!”沈万山冷肃的喊道。
沈玉梅赶紧给七弟端来凉茶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