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远万里而来,想必听过许多关于林知遥的故事。有人说她是圣人,有人说她是祸根。但我要告诉你们??她最讨厌被人称为‘圣人’。因为她知道,一旦一个人被奉为真理化身,下一个谎言就开始生长。”
一名学生举手:“那她到底是谁?”
讲师笑了:“她是一个教会我们不要轻易相信的人。包括她自己。”
课后,一名西域少年偷偷写下日记:
>“这里的老师不说‘你应该学什么’,而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开始害怕了。
>因为我发现,过去二十年,我一直活在别人替我编织的答案里。”
而在南方沿海,一艘远洋商船正准备启航。船主是个年轻女子,名叫沈舟。她的祖父曾是当年被征入苦役却死于饥荒的农夫,母亲靠织布养大她。她自幼读《拾遗录》,长大后自学航海图与天文测算,如今已是少数敢于驶向未知海域的女船长。
临行前,有人劝她:“海上凶险,莫测风云,何必冒险?”
她站在甲板上,望着浩瀚大海,答道:“如果每个人都等别人探完路才出发,人类永远到不了新大陆。林先生说过:‘沉默才会让谎言长大。’同样,犹豫才会让世界停滞。我去,不是为了证明我能回来,而是为了证明??有人敢去。”
船帆升起,鼓满东风。岸上有个小男孩追着喊:“姐姐!你会带回真的故事吗?”
她回头一笑:“只要你还在问,我就一定会带回来。”
同一时刻,京城最大的印刷坊彻夜灯火通明。新版《拾遗录》即将付印,封面不再是冰冷的黑色,而是一幅手绘插图:一个女孩站在高坡上,手中牵着一根细线,线的另一端连着天空中的风筝,而风筝的影子投在地上,竟化作千万张嘴,齐声低语。
坊主亲自校对最后一行文字,那是本期主编写给读者的话:
>“我们不再追求完美无瑕的真相,因为我们终于明白:真相不在某个终点,而在每个人追问的路上。
>正如林先生所说??
>她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夜深人静,阿衡回到小院。槐树依旧繁茂,矮桌仍在窗下,只是上面多了一个陶罐,里面插着几支新采的野葵花。
他坐下,倒了一杯粗茶,望着月色出神。
忽然,一阵微风穿过庭院,吹动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一声,像是某种回应。
他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阿衡,你会不会觉得……我做得不够?”
这一次,他终于回答:
“你做得刚刚好。不多不少,不神不圣。你只是点燃了一盏灯,然后走了。剩下的路,是我们自己的事。”
风停了。
茶凉了。
可那盏灯,仍在人间,一盏接一盏地亮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蝴蝶从窗外飞入,落在陶罐边缘。它的翅膀上有极细的纹路,仔细看去,竟像是用银丝绣成的一句话:
**“她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阿衡睁开眼,看着那只蝶,轻轻笑了。
他站起身,走进屋里,取出一支毛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第一行字:
**“今日,我又听见了一句真话。”**
然后,他将纸压在青石之下,等待明日晨光升起时,有人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