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鼓声好似春雷与厚重的号角声一同响起,层层声纹似涟漪一般荡在此间,重明盟诸修顿时只觉自己身上躁气褪去不少,心头战意反还再浓一分。
袁晋见得此幕颇为欣慰,盖因栽培这队鼓号金锣耗费资粮却也不在少数,几能比得两倍于同样数字的青玦卫开销。不过就以今日看来,这些资粮用得却也划算。
“无怪张祖师在手札中如此推崇鼓手号夫,甚至编练成阵,确是有其道理!”
一面面早已血迹斑斑的军旗复又高高竖了起来,阵内本来已经杂糅一团的队伍闻听鼓号、辨识旌旗,只是十数息工夫,便就又变得井然有序、散出浓浓凶气。
此时此刻,又何止对面二位上修晓得康大掌门丹体初成、灵力不济?!
“二师兄,”蒋青面上满是忧色,从虚空上落下时候还连连往那处关键战场看了过去。袁晋将前者仔细端详一阵,才又沉声言道:
“你去前头做个先锋,我携军阵在后策应。动作麻利着些,大师兄正在以寡敌众,若是动作慢了,外间怕又有人笑你我兄弟全无本事、饶是到了这般岁数,也只会与武宁侯做个拖累!”
“是!”蒋青得令过后,其俊朗的脸上登时换了表情、唤做坚毅。他从袁晋身侧离开过后,又返回虚空之上,将卞、许、虎三名丹主唤做一路。
只是简单言语几声,许留仙便就出声应和。可卞浒都已年近三百岁,便是在重明盟挂了个副盟主的名头,又哪是那般容易鼓舞的?
虎姓丹主闻声过后,面上倒是无有异样,只是蒋青却也历练了这般多年,多少也能看得出其那虚与委蛇的念头。
到底是要冲出军阵拼命,上头那处金丹战场胜负也未分明,这二位经年丹主又未受过重明宗栽培之恩,能被蒋青三言两语鼓动起来才是怪事。
不过后者性子向来果决,既晓得多说无用,便就索性不再赘述。
眼见得其横剑胸前,剑气分出一丝一挑、发髻上的介帻便就断裂开来。旁人只看得他目生赤芒、散发披肩,满是果毅无惧之色,便就径直杀入了杀入了稍显散乱的赤心教众的阵中。
许留仙紧随其后,二人的剑光赤焰才在赤心教众阵中收割下来了一大圈人命,便就有赤心教假丹挺身来挡。
勿论是否拼命,面上功夫总要做个清楚,卞浒与虎姓丹主,一使九环大刀、一使玄文金钟,亦都是入品的法宝,留在赤心教众军阵外侧,静等着一位丹主从中跃出、撞了过来。
袁晋哪会令得自己师弟失了奥援,他将已然齐整的一列列军阵看个清楚,又将才成真修、任职旗官的韩寻道往后一推,朝后大声喝道:“袁长生何在?!”
松风义从阵中突然传来高声回应:“回长老、弟子在此!!”
袁晋将神识探了过去,却见得身披佰将鸳鸯红袄的长子固然说话时候强做坚毅之色,但其实现下都已是创处遍身。
后者脚弓上还插着一支断箭,或是因了时候紧张,未做处理,这时候创口周边尽是翻起来的肉芽、犹在汨汨渗血。
周宜修不消发问便就晓得袁晋念头,刚要踉跄近前、出声要劝,却就被后者止了动作,要韩寻道扶下休息。
“过来擎旗!!!”袁晋心头一痛,口风不软。
前者眼见得袁长生将身后认旗交给了尤小宝执掌,自己则趔趄着踩着飞行法器奔向大纛,却也不做多看,反是朝着阵中人马高声喝道:
“诸君却都晓得我家掌门师兄受得今上青睐、业已封侯。
是以我家掌门师兄“前途”若何,足以印证、自不消说;我家掌门师兄“信誉”若何,前事可追、自不消说;我家掌门师兄“情义”若何,有口皆碑、自不消说。
今番事前未虑得别家上修恬不知耻、罔顾信誉,这才令得我盟稍遇小挫。但对面那么么小丑,固然卑劣、却也被我家掌门师兄所克。赤心贼子修为虽强,但人心惴惴之下,亦也不过一群待宰羸兵。
此时此景,可远称不得兵凶战危。晋与犬子今日便随大纛立于阵前,敢为诸君之先!晋亦从不做虚言,”
言到此处,袁晋似都已能感受得到重明宗一众弟子投来的目光灼热,几要将他身上坚甲烧穿,但见得他取出来一瓶晶莹灵液呼啦啦灌入双眼,才就继续昂声言道:
“晋才用清眸宝液洗了双眼,绝对漏不得诸君之功,但有奋勇在前之人、晋定会简拔于武宁侯面前。既是勇锐之士所求所请、敢不应焉?!!”
重明弟子见得此幕,皆是出声应和:“敢不效死!!!”
重明盟各家弟子大部亦被这炙热滚烫的气氛渲染,跟着高声应和,便连诸家义从、两县乡兵,也已都生出来了些不甘人后的念头。
足见得康大掌门多年来养成的信用属实好用,若是别家人想学着重明袁二这般动作,只凭着只言片语便就要鼓作士气、不说是痴人说梦、却也是难于登天。
袁晋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过后才觉满意,此时袁长生也已踩着满脚污血落到了大纛下头。
大纛左近自有医官,乃是拜在牛匡门下的单永,现下亦是重明宗的真传弟子。这单永勿论天资、悟性,却都要比袁长生出众许多,是以便算岁数小上许多,现下修为都已较后者高出不少、可以筹备筑基了。
但这单永见了袁长生这般模样,却也是一副钦慕模样。只是其正待要上来后者裹伤,却见得袁长生眉头一拧,止住单永动作朗声言道:
“赤心贼子羸弱若妇人不着片缕、任人采撷,我盟中袍泽自是旦夕能破。不过区区小伤、师弟何消着急?!待得我擎旗破阵过后,自有赤心教金丹袋中高阶伤药好来伺候!!”
袁长生这话甫一出口,其后众修便被这豪气所染、倏然间精神一振。
周宜修在旁又急又喜,他如何不晓得袁长生这话,足能当得大纛上头在落下来一重“强心”禁制。但眼见得其创处正被断箭残灵肆意侵蚀,若不处理便就要累及性命,又如何不急?!
袁晋目中亦有痛色,不过却也甚是欣慰自己长子明了自己心意。但见得袁长生猛然发力、擎旗缓步挪到袁晋身侧,后者将一地血印视而不见、只是又环视一阵过后,才复而高声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