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如遭雷击,脑海中猛然闪过那个画面:炭笔肖像在烈焰中蜷曲、变黑,最后化作飞灰。原来那不只是母亲的脸,那是上百个沉默灵魂的呐喊。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嘶哑道。
“因为你必须自己想起来。”男人平静地说,“规则如此。每一个穿剧者,都得先经历‘遗忘之痛’,才能获得‘唤醒之力’。你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你说谎的时候,身体记得’了吧?”
窗外,风骤然加大。远处传来引擎熄火的声音,似乎那些黑车停了下来。
“他们怕了。”男人望着外面,“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有人真正开始讲述,链条就会断裂。封杀一部电影容易,封锁十亿人的记忆共鸣?不可能。”
“可我已经讲完了。”林知远喃喃,“电影上映了,人们哭了,也记起了很多事……还不够吗?”
“够了吗?”男人反问,“你知道今天早上有多少座记忆亭被强拆了吗?三十七座。又有多少人因为在网上分享真实经历而被‘心理干预’?四百零二人。而在南美、非洲、中东,更多未觉醒的文明仍在沉睡。你以为光靠一部电影就能唤醒全世界?”
他指向胶片:“这才是钥匙。它不仅能激活人类的记忆,还能与地球本身的意识共振。传说中,地球是有记忆的??岩石记得地震前的低鸣,海洋记得沉船时的哭喊,树木记得每一把砍向它们的斧头。而这卷胶片,就是唤醒地忆的引信。”
林知远怔住:“你是说……我们要让整个星球想起它见证过的一切?”
“正是如此。”男人伸出手,“你愿不愿意成为第一个‘地忆穿剧者’?代价是你将永远无法回归平凡生活。你会变成流动的媒介,走到哪,哪里就会有人突然记起被删除的往事。你会被追捕、被污名化、被称作‘社会不稳定因素’。但也会有人因为你重获自由。”
林知远久久未语。
他想起昨夜梦见的母亲。她站在老屋门前,手里拿着那幅未被烧毁的画像,微笑着说:“儿子,我不是要你替我报仇,我是要你替我说话。”
他也想起电影院天花板打开那一刻,北极光照亮万千陌生面孔,每个人眼中都有不属于自己的泪水滑落。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共感”。
终于,他伸手接过男人递来的银链,将猫形徽章别在胸口。
就在金属扣合的瞬间,大地轻轻震颤。
千里之外,敦煌莫高窟某间封闭三十年的洞窟内,一幅唐代壁画悄然苏醒。画中飞天手中的琵琶弦自动拨动,奏出一段失传已久的古曲。守夜人听见音乐跑进去查看,却发现所有仪器显示一切正常。唯有监控录像捕捉到短短两秒的画面:壁画上的一只猫形祥云,眨了眨眼。
同一时刻,冰岛火山监测站报警。数据显示,一座休眠火山内部岩浆运动轨迹呈现出清晰的文字形态,经AI识别为古北欧符文,翻译过来是:
>**“谎言埋得越深,喷发时越响。”**
而在深圳实验室,那位CEO正准备自首。他刚走出大楼,一辆出租车无声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司机是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轻声说:“师傅,去记忆重启中心吗?我知道路。”
CEO愣住:“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儿?”
年轻人摘下帽子,露出额头一道闪电状疤痕:“因为我爸就是在您工厂事故中去世的。但我妈昨天梦见他了,他说:‘别恨了,现在轮到我们来讲故事了。’”
CEO上了车。后视镜里,一只银灰色小猫蹲在街角电线杆上,尾巴高高翘起,宛如指挥棒。
林知远跟着男人走出电报站。天已放晴,阳光洒在山坡上,照得露珠闪闪发亮。远处的孩子们正在排练新话剧,台词是: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不愿再假装看不见。
>Action。”
男人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支老式导演话筒,递给他。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编剧,也不是演员。”
“你是现实的剪辑师。”
“你要做的,不是创作故事。”
“而是修复历史。”
林知远接过话筒,金属外壳冰凉,却在他掌心逐渐升温。他深吸一口气,举起话筒贴在唇边。
风穿过山谷,卷起尘土与花瓣,吹向远方的城市、荒野、海洋、极地。
他按下录音键,声音不大,却穿透时空:
>“各位观众,对不起,打扰了。”
>“接下来这一幕,可能没有剧本。”
>“但我们必须演下去。”
>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