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样的一条河岸边,有一对父女从河里打捞上来一只缠满绷带的奇怪物种,而河岸上站着个背了书包、一脸忧郁的海胆头小男孩。
他当时饿得眼前发昏,心情又痛苦难言,看见小男孩背上的背包里露出食物包装袋的影子,就生了邪心,咬牙冲了上去想抢食物。
结果反被小男孩身边突然出现的一黑一白两只小狗扑倒在地,正在打捞绷带怪的父女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了他,他只能立即蜷缩在地,熟练地用胳膊抱住脆弱的脑袋,等待被狗疯狂撕咬或者随之而来的来自小男孩家长的殴打。
但是……惩罚迟迟没有降临。
他心惊肉跳地、谨慎又害怕地抬起眼时,只有那个比他小两岁的小男孩站在他面前,河岸边那对父女恍若无事发生地又扭回头去,一下一下压着绷带怪的肚子。
小小的绷带怪倒在地上,张嘴像鲸鱼喷水一样吐出一束喷泉。
“唉。”小男孩看着那边好像又叹了口气,别过脸看他的时候,原本忧愁得不行的表情收回,转而从书包里摸出了那个由食品包装袋装着的炒面面包,递给了他。
他脏兮兮地趴在地上,愣怔地、胆怯地、试探地,伸出同样脏兮兮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还带着余热的面包。
……
那个面包只是学校小卖部里常见的餐食,却让他度过了童年时光里最饱腹的一个生日。
对,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涕泗横流地边哭边撕咬面包,像只饿惨了的小狗,连他自己都忘了当时叽里咕噜地同他们说了什么话。那对父女中的女儿摸了摸兜,掏出来半袋糖果给他,顺便说了声“祝你生日快乐。”
那位父亲肩上扛着蔫哒哒的绷带怪,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们问了他的来路,女儿还感叹了一句“你就为了找口吃的,跑出这么一段路?”,随后特意送了他回孤儿院,用一番他没听太懂的话安抚了对他私自外出而愤怒的院长。
后来没过两天,孤儿院就得到了一笔不算特别优渥、但也能暂且改善孩子们几日伙食的捐赠。
再后来,每年的这一天,孤儿院都会收到类似的捐赠,那份捐赠又总会带上这样一句话——“送给初次见面的[……],祝你生日快乐。ps:炒面面包吃多了会长不高。”
……
少年猛然从回忆里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
彼时饿得发昏,年纪又小,情绪激荡起伏之下满眼都是朦胧的泪水,时隔多年,他已经不记得恩人们的样貌了。
只有这幅类似打捞绷带怪的奇异画面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真是太巧合了。
少年如此想到。
横滨不愧是大城市,就连绷带怪都有批发的。
“呵呵呵。”身旁传来青年忍耐的笑声,少年懵懂地循声望去,正对上这个成年绷带怪的视线。他好像认识他似的,嘴里不断发出噗噗的笑声,还主动朝他挥了挥手。
好奇怪的人。
咕噜咕噜。
有人的肚子发出了可怜的哀嚎。
白发少年连忙羞赧地捂住肚子,朝望过来的两人嘿嘿讪笑了两声。
森奈央转头看了眼傻乎乎站在原地的少年:“你等我会儿。”
她沿着岸堤跑上岸,绕到桥上弯腰捡了什么东西,随后又跑下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少年:“肉包子吃吗?”
“——作为感谢你在这次救人行动里乌龙的无用功帮助。”
白发少年听到前半截,还以为这位奈奈是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正摆着手回答“没有没有,我明明什么忙也没帮上”,有些不舍地捂了捂手头带着温度的包子,准备把食物袋还给她。
才缓口气的功夫就听见她话的后半截,原本因为羞赧的脸刷一下尴尬燥红,只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哦抱歉,原来你不适合开这种开玩笑。”少女的反应比他脸色变化还快,若有所思道,“看外表,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擅长捧哏吐槽的类型。”
“……”白发少年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就算要捧哏,也不能随便给陌生人瞎捧吧!而且为什么光看外表就能看出一个人擅不擅长吐槽啊!”
森奈央的神情却一下变得和缓:“啊,对了,就是这个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她说着,顺手从少年手里的食物袋里拿回一个肉包一口咬下,镇定自若地咽下名义上已经送给别人的食物,“天色晚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顿饭,我请客。”
*
白发少年名为中岛敦,是个孤儿,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最近因为饭量太大,被孤儿院院长赶了出来,正在街头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