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血的腥甜,却围绕着她的意识丝丝缕缕弥漫开来。
直到她从腥甜中,嗅出一道几乎不可能存在于此的茉莉花香。
江意衡一愣。
在母亲的故居被铲平以前,她曾亲手从院中的茉莉植株上切下一枝,如今已在王室的花苑里占据了整整一隅。
她时常经过那里,驻足闻香。
雨后初晴、土壤湿润时,那香气最为宜人。
当暴雨来临或是飓风过境时,香气中总会泛起微妙的酸苦。
她几乎能藉由花香,感觉到属于花朵自身的喜与忧。
而现在,她在巡游路线上察觉到的这缕花香,是惊慌失措、带着求救意味的。
江意衡拉住缰绳,放慢马速。
“殿下,怎么了?”陆怀峰问。
“你没闻到?”江意衡压低声音。
“您指什么?”陆怀峰茫然。
仪仗队稳步前行,人群沸腾不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
除了她。
循着一道突兀的尖细哭喊,江意衡撇过视线。
不远处有个孩子刚刚摔倒在地,急着想要够回什么东西,却被家长匆匆抱回警戒线后。
她收回目光,就看到一只儿童水杯骨碌碌滚到抬高的马蹄前。
若不是因为她方才收紧缰绳,这水杯恐怕就会被风暴的铁蹄踏扁。
江意衡正想放低腰间佩剑,把水杯敲回去,一道白色浓烟却从杯口倏然腾起。
耳畔响起陆怀峰的警告:“是烟雾弹,殿下!”
迟了。
烟雾虽然没有任何刺鼻气味,一向顺从稳定的风暴却还是受了刺激。
白色骏马发出几乎撕破空气的鸣唳,慌不择路迈开蹄子意图逃离,但左右是重重人影,前后都是仪仗队士兵。
近处一名骑兵掉转马头,试图拦截风暴,却差点被抬高的马蹄正中肋骨。
白马踏着错乱的步伐,无视两侧的警戒线,眼看就要冲向人群。
江意衡夹住脚蹬,迅速对马腹施加压力,双手拽紧缰绳。
马背颠簸无常,她好几次险些被甩下,脚蹬也绷到近乎脱落的边缘。
即便全身筋骨像要被震散,她却咬住唇齿,死死未曾松懈。
在剧烈的嘶鸣声中,她只感到片刻失重,身体好像忽然被抛上半空。
名为风暴的白马高高扬起前蹄,在半空中站立了五秒,鸣声撕裂空气。
那是江意衡生命中,最漫长的五秒钟。
在躲闪的人群之后,在喧嚣与嘈杂错过的角落里,在阳光触及不到的阴影中。
她只来得及扫去一眼,却偏偏望见了一个人。
一个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少年的单薄身板重重撞上砖墙,被堵在几个赤膊的小混混中央。
那些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他的身上,他的胸口随着击打而震颤。
有人一脚踢中他的侧肋,他踉跄着弯下腰。
另一人踢中他的膝盖,他瞬间崴倒在地。
从靠墙站着、到跌倒在地,从衣服沾灰、到脸埋进泥土,不过只有片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