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她茫然地捏了捏腰间的衣服,茫然地往自己教室去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旁,邵彦君掀起眼皮,来回打量着她腰间的校服,几秒后,脸上攒出一个暧昧的笑:“哪个男的给你的?”
实在是这校服的尺码怎么看都不像女款。
祝婴宁挠挠脸:“其实我也很纳闷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便要坐下,只是屁股还没挨到椅面,她就发现自己座位上铺了一张纸,堪堪盖住整个椅面。
四四方方的印花纸巾,夹带浓郁的花香,一看就是邵彦君的风格。
她揭开那张纸,想问邵彦君为什么把纸丢在她椅子上,下一秒,便看到了纸张掩蔽之下——椅面上的血迹。
那一瞬间,电光火石,她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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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初潮。
山里女孩营养跟不上,月经多半来得晚,而她算是其中格外晚的,虽见其他女同学经历过,但她们不管它叫“亲戚”,而管它叫“那个”。
“你那个来了吗?”
“我昨天来那个了。”
“你有带那个吗?能借我一片吗?”
所有与月经相关的名词,都用“那个”来隐晦地取代。在这一点上,城里的“亲戚”和山里的“那个”异曲同工,都是女孩们为了弱化此事带来的羞窘刻意为之,是青春期女孩不约而同参与及共享的秘密,是半脚踏入成人世界的象征,意味着一扇门的开启,一扇门的关闭。
而她的初潮来势汹汹,将这秘密撕开一个缺口,迫其裸露在外。
此时言语的遮盖失去了力道,他们选择用更温柔的方式,托起了她的潮起潮落。
“你有需要可以找我”,两步之遥的距离,系在腰上的校服,铺在椅面上的方形纸巾。上课铃响的挥手,转身上楼的背影,被风拂动的衣摆,还有此刻——
邵彦君趴在课桌上背对她睡觉的姿势。
她攥紧了手里的纸巾,声音从齿间流出:“谢谢……”
邵彦君没回头,啧了一声:“别烦我。”
她便轻声笑了起来。
明明什么都没改变,老师依然在课堂上讲着大多数同学不感兴趣的知识,窗外的阳光没有因此变得更明媚,也没有更黯淡,一切如常,这是北京的十一月里最寻常无趣的一天。
可是,她忽然觉得她可以大声否认心底那番关于同类的纠结了。
哪有什么同类不同类?
哪有什么“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人怎么能被简单地分类?他们就是生活在同一世界的人啊。
呼吸着同一片世界的空气,吵着一样的架,共享着一样的温柔,会为同样的悲伤而悲伤,为同样的欣喜而欣喜。
他们是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