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竹听眠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界面,表情瞬间变得错愕起来,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元元,我回来了。”
是来自新加坡的外地号码,在她为数不多能够记住的电话号码里,眼前的李长青算一个,还有就是她那个卷款潜逃、为了养私生子的父亲了。
当初刚遭遇这些事情的时候,竹听眠简直陷入了极度的颓靡与绝望之中。
她的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则卷走了家里剩余的财产逃到国外,只因为他的那个私生子就读着昂贵的国际学校,资金供应一刻也不能断。
竹听眠就这么从云端一下子跌入了谷底,还得忍受着那些亲戚和债主们的冷嘲热讽,他们都在她落魄的时候纷纷落井下石。
“竹听眠?”李长青本来正在开车,发现她状态不对,皱着眉头叫了她一声。
竹听眠原本一直紧紧盯着那条短信,听到叫声才回过神来,她把手机倒扣在手中,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浓重的鼻音。
“怎么了?”李长青在路边将车停下,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竹听眠张了张嘴,却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说实话,袒露脆弱远比展示快乐要难得多,一旦往事重提,就如同把她已然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然后撒上盐巴。
“没事,只是我好像知道是谁了。”竹听眠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前方。
“我爸回来了。”她说道,不愿再多吐露半个字。
李长青的眉间凝起一片阴郁之色。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竹听眠饱满的额头,坚毅的下颚紧绷成一条直线,脸侧有几缕长发垂落。
她看上去难以亲近,可实际上,近距离接触就会发现,她更像是一只乖戾的起司猫,背对着所有人,独自一点一点舔舐伤口。
李长青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们都心中有数,两人之间相隔的六年,既是一段晦涩的往昔,也是他们难以跨越的鸿沟。
李长青也没有再多问。
“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李长青说道,他们上次打高尔夫球输球的赌约仍然有效。
待竹听眠看过来时,他缓缓说道:“陪我去趟高中吧。”
竹听眠还因为刚才的事而心神不宁,此刻去高中转移一下注意力,似乎也不错,于是她没有拒绝。
今天是学生们放假的时候,不过李长青常年给母校捐款,有门禁人脸识别权限,两人便直接进去了。
一楼大厅摆放着往届学生的光荣榜,排在首位的正是李长青,竹听眠停下了脚步。
他那时的照片还透着青涩,面对镜头都没有笑容,依旧紧绷着脸,仿佛大家都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但即便如此,那时的他依旧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备受宠爱的对象。
“我参加完高考后,就出国了。”李长青顺着竹听眠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开口说道。
竹听眠离开得太突然了,仿若人间蒸发。那段时间,对李长青来说同样是一场噩梦。煎熬了一年多之后,他的高考分数和雅思成绩都很优异,家里便安排他去法国最好的大学就读。
家人拿走了他的护照,却给了他一大笔钱,似乎是为了惩罚他,李长青无法回国,只能默默反抗。
李母坐了一整晚的飞机,看到他破旧的出租屋,还有做家教赚取的微薄薪水,这个强大的女人第一次哭得泪流满面,最后允许他修完学业就回国。
竹听眠并不知晓这段过往,她低下头,仿佛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竹听眠不太敢看李长青的眼睛,无端地显得有些局促,这可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走上操场后,难免触景生情。
“这里变化好大啊。”竹听眠环视了一圈,说道。学生时代的李长青是极难追到手的。
至少比竹听眠预想中的要难得多得多。
竹听眠坚持追了两个月。她从未追过别人,全是从那些狐朋狗友的经验里现学现卖。每天早上都坚持不懈地买早餐,放学后也等着他一起回去。
这两个月下来,和李长青的关系非但没有丝毫进展,反倒把他们班上的人都混得烂熟。
“眠姐,又来啦,要我们说呀,李学霸那是不会动凡心的。”
竹听眠带着困意打着哈欠来送早餐的时候,李长青的同桌忍不住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