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隐岚面色却骤然一凛,心头泛起不祥之感。
他记得璟秋方才说要去收拾前堂,可自她被紫瞳挟持后便到了后院,那前堂……极有可能门户洞开。
禅杖声在夜风中愈发分明,封隐岚眉头紧蹙,低声吐出四字:
“渡厄法师。”
他转头看向珣阳,眸色微暗:“他血诏司南部的杀手,此人武功诡谲,更诡异的是杀人后必为亡魂诵经超度。”
他已从袖中抽出短刀,但瞬间又将短刀插回袖中刀鞘内,他声音冷静至极:
“你们先别动,我先试着将他糊弄过去。”
说罢他转身冲到院内。
院门处立着一道修长的黑影。八尺高的身形裹在漆黑如墨的袈裟中,斗笠低垂,遮住了来人的面容,唯有手中九环锡杖在月晖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杖首的铜环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声响。
“阿弥陀佛。”
声音低沉浑厚,如同古寺晨钟。那人缓缓抬头,斗笠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眉心一点朱砂,映衬着那双如古井般深邃的眼睛。
封隐岚双手合十,略微鞠躬行礼,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渡厄师兄。”
“隐岚施主,是你?”渡厄法师单手竖掌于胸前,指节修长有力,“别来无恙。”
封隐岚看似恭敬,眼中却依旧保持一丝警惕:“师兄远道而来,想必不是为了叙旧。”
一阵风过,吹动渡厄法师的袈裟下摆,露出内里暗红色的衬里,如同干涸的血迹。他目光越过封隐岚,望向屋内:“贫僧为天刑令而来。”
“可惜师兄来迟一步。”封隐岚直起身子,右手已探入袖中摸到了短刀的刀柄,“天刑令已被我收入囊中。”
渡厄法师沉默片刻,铜环相击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忽然轻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诵毕,长叹一声,“既然天刑令已与贫僧无缘,但我总该替那人超度,才不枉我来这一遭。”
封隐岚横臂一拦:“渡厄师兄,那人已被我大卸八块,…只怕污了师兄法眼呐。”
渡厄法师单手立掌,禅杖在青石板上“咚”地一顿:“阿弥陀佛。正因师弟杀孽太重,”他抬脚跨过门槛,“贫僧更该为其超度。”
眼看拦不住,封隐岚袖中寒光乍现,短刀直刺对方腰腹!
渡厄法师却似早有预料,斗笠微抬,眸中波澜不惊。他手腕一沉,九环锡杖倏然斜挑,杖身撞上刀锋,火花迸溅!
封隐岚一击不中,身形疾退,短刀在掌心旋过半圈,反手再攻。刀光如雪,招招直取要害,却见渡厄法师步踏莲花,禅杖翻飞间,铜环叮当作响,竟似一曲肃杀梵音。
短刀再刺,渡厄忽地旋身,袈裟如黑云翻卷,禅杖顺势横扫!“铛——”一声震响,封隐岚虎口发麻,短刀几乎脱手,他踉跄后退。
渡厄法师收杖而立,铜环犹自轻颤。
珣阳从屋内出来,怀中抱着一对寒光凛冽的虎头双钩。
“表姐夫!”他大喊一声,双臂发力将双钩掷向院中。精钢打造的钩刃在空中划出两道银弧。
封隐岚旋身接住兵器,虎头双钩入手沉甸甸的。他五指收拢的瞬间,忽然明白花师叔的深意——这对专克长兵器的奇门兵刃,他朝屋内微微颔首,钩刃在暮色中泛起冷光。
“师弟,”渡厄法师轻声诵道:“‘妄语如毒火,焚尽功德林’,你这是何苦。”
“师兄既知我满口妄语,”封隐岚双钩交叉于胸前,“又何必多言?”
话音未落,九环锡杖已挟风雷之势劈面砸来!封隐岚左钩上挑,“铛”地架住禅杖,右钩顺势绞住杖身。精钢钩齿咬进铜环缝隙,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一串火花迸溅在二人之间。
渡厄法师猛然抽杖回拉,封隐岚却借力腾空,双钩如猛虎獠牙交错剪下。“嗤啦”一声,黑色袈裟被钩尖撕开一道裂口。渡厄法师踉跄后退,这也是今晚第一次他脸上出现惊恐的神情。
封隐岚却似猛虎入林,双钩时而如毒蛇吐信直取要害,时而似猛禽利爪锁拿杖身。一次错身之际,他突然甩出左钩缠住禅杖,右钩带着破空声直取渡厄咽喉!
渡厄仰身避过致命一击,却见封隐岚手腕一翻,钩刃回旋割断了他颈间佛珠。紫檀木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封隐岚收势后大口喘着粗气。
渡厄法师放下锡杖,缓缓盘膝而坐,玄色袈裟在夜风中轻扬,像一朵即将凋零的黑莲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说罢他颈间泳出鲜血,头颅缓缓低垂,结印的双手纹丝不动,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