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夫人近年来深居简出,你在溪州这几日风头无两,还要如何从她那下手?”宋连心道不如痛快直接些,不过区区宴会,趁乱着人搜了他的府便罢了。溪州一呆数日,竟似乎还在原地打转。
“好像下雨了。”宋连感觉到一滩水呲到手背上,可这明明还是艳阳天。
晏临将她握着伞柄的手向她身前推了推,伞下的阴影也随着往她那边挪了挪,“是蝉。”
“吸引周夫人这事,还要去找许筠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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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寻我不要大摇大摆的,”许筠蘅轻飘飘睨了二人一眼,“什么事啊?”
一别数日,许筠蘅懒懒地卧在美人椅上,左右都有小丫鬟侍候,屋内清爽如秋,瓜果茶饮一应俱全,好不惬意。
“不知你是否读过《棋安十八谱》?”晏临对她冷淡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笑眯眯地立着问道。
许筠蘅闻言坐直了身,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了,“看来是吃了钉子,时松那不顺?”
不等回应,她便起身取来纸笔,伏在书案上大笔挥毫,“这棋谱早已失传,我只幼时在父亲书房窥见过,但仍有残缺,余下部分你自去补全。”
宋连这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她过目不忘的本领,此刻内心不免震动。瞧着她时而挥墨、时而冥思,不出片刻,墨迹未干的一叠纸就交予晏临手中。
宋连有些钦佩,也有些羡慕。从前她只敬仰握弓提剑的手,今日她才算见识到冰肌玉骨之下女子纤纤玉手的气魄。
“送客。”许筠蘅轻轻揉捏着右手腕骨,眼皮一抬,又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这夜,宋连瞧着晏临房中许久也未熄灯,第二日,白安白公子便又在溪州掀起风云。
失传已久的《棋安十八谱》重新亮相?可惜,白公子对此讳莫如深,只除了已将此谱修复之外,再不谈其他,只留下众人扼腕叹息。
经过这么多天棋局对弈,无人会怀疑白安的能力,只期盼着他能将此谱让众人瞻仰一二。
而这一次,晏临赌对了,他收到了周氏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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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进入知府宅邸,宋连脚步轻巧,神清气爽,毕竟来引路的不再是时松的管家,而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
宋连这才顿悟,这院中虽然井然有序,却令人心头不适,就在于太过死气沉沉,压得人喘不上气。
溪州人人都道知府惧内,看来也是不假。不然周氏如何能亲下请帖邀请外男?这爱妻之名,宋连不禁从心头重新掂量。
小丫头很活泼,名唤春雪,一路上蹦蹦跳跳,拉着晏临说俊,勾着宋连夸俏,将这压抑破落的院子里染上笑声和朝气。
虽然其他人依旧目不斜视地低头干活,但宋连还是觉得这宅邸活起来了些许,连带着对周氏也起了隐约期待。
但宋连很快便失望了。
“夫人!”春雪一路蹦跳到纱帘后的女子跟前,“两个俏哥哥来啦!”
宋连打眼看去,虽隔着纱帘瞧得不甚真切,但她还是能看得出周氏形容枯槁,颊边干瘪,衬得眼睛极大,却因为面庞无肉,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头发整齐地束着,但失了光泽,溪州湿热难忍,她穿的却一点不轻薄,像是叠了好几层。
一点不似传闻中名动溪州的才女,而像个身染缠疾的古怪女人。
“二位请坐。”周氏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哑,像个老妪。
桌案上摆着棋盘,宋连立在晏临身后。
“你退下。”周氏冷不丁下令,宋连这才注意到旁边隐在阴影中静默立着的小厮。
这宅邸简直是鬼魅横行,透着一股阴恻恻的气。
那小厮抬头左右为难,“是大人令我——”
“退下。”周氏声音重了一分,那小厮几番挣扎还是匆匆离开了。
周氏在宅邸中话语权竟然不输知府,宋连暗自揣摩着。
“白公子缘何想见我?”周夫人不似时松迂回拐弯,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这话确有一丝昔日才女的爽利。
“因由感慕夫人棋艺,晚生斗胆以此博得夫人青眼。”晏临答得恭顺。
周氏冷笑一声,“瞎讲。”
“这屋内除了你的陪读,便是我六岁大小的丫头,只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别怪我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