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蘅猛地抬起头。戴姨娘还是那副模样,紧张、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的眼底分明闪过了快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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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蘅回了王府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她手里不是全然没有许氏的东西,许氏留下过字帖,她认得那张纸上的字迹。那确实是许氏留下的书信。
那封信上看不出来许氏要和谁“私奔”,但她确实写了,她自愿离开明家,许明两家若是无法接受,只管说她不在人世了,她不会回来。
明蘅其实在那一刹那先升腾起的是一种微妙的狂喜: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娘还活着?
但她旋即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头,只觉得透骨生寒。
许氏还活着,但许氏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她。
或者说,她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许氏却要把她一个人扔在明家。
明蘅不知道该怎么若无其事地接受这一切。那甚至是不同于对明鹤在漫长的岁月里累积了足够多的失望换来的漠然,而是沸腾的……不甘。
忽然她听得“吱哑”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她今天少有强硬地命令了流霞倾海不准进来打扰,不用说能来的也只有沈宗芳了。
“她们告诉王爷了?”明蘅哑着嗓子问道。
沈宗芳点了点头:“她们怕你一叶障目。”
“我有么?”
“遇上这样的事,一叶障目没什么奇怪的。”沈宗芳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明蘅这才看见他竟然还拎了壶茶——这场面着实有些诙谐,明蘅不自觉地咧了咧嘴角。
沈宗芳似乎很清楚她在笑什么,睨了她一眼倒了两杯茶,慢慢说道:“这书信的真假我先不分辨,它为何留在那姨娘手里也不多想,但你要知道,即便如此,眼见也未必为实。”
明蘅道:“你不必安慰我……”
“我不是在安慰你。你见到了你娘留下的书信,可你没见到你娘离去,不是么?”
她怎么可能见到这个!她娘既然是准备私奔,难道还能光天化日在她眼皮子底下私奔么?
明蘅想到此处,一转眼就看到了沈宗芳有些调侃的眼神。
……没错,确实是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要私奔不假。但是这里面是有许多缘故的!难道她娘也遇上了一个张老三不成?
她硬着头皮道:“王爷,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常见……”
“不错。不会有多少想和旁人‘私奔’的人这么行事的。既然是要离家而去,总得为将来谋划一二吧?”沈宗芳若有所指地说,“譬如说,总得带些金银细软在身边。”
明蘅拧起眉头略一沉思,拊掌道:“对啊!”
许氏若是打定了主意要走,难道不操心日后的生计么?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她连自己的嫁妆都全然没有带走,这……总不至于高洁若此吧?
更何况……明蘅又想起了许氏那间怪异的院子。即便是许氏当真和谁私奔了让明鹤恨之入骨,那也解释不了院子里的怪异之处。
沈宗芳放下了手里的茶:“明白了么?她留下了这样的书信,不代表她实际已经这样做了。其实她当真要是这样做了,这书信恐怕再不能留在一个姨娘手里。”
见明蘅目光渐渐清明起来,沈宗芳站起身来对她伸出了手:“我带你见一个人。”
明蘅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走到了王府偏远的一处院落,离奇的是,那里站着的竟然是容三爷。
明蘅奇道:“王爷,我来这里见容三爷做什么?”
“……不是让你来见他。”沈宗芳好笑地咳了咳,“你帮了浔阳侯府一个大忙,容三爷有心谢你,但想来送你些古玩珠宝也不过如此。他这人知交遍布三教九流,所以想帮你一个忙。”
沈宗芳指了指容三爷背后的屋子:“他找到了你娘当年的车夫。”
明蘅默默握紧了沈宗芳的手。
沈宗芳也稍稍用力地回握,轻声道:“别怕。你要是不想听,我也可以让三爷现在就送他走。”
“不。”明蘅抬头看着他,“我要听。但是……王爷陪我一起听吧?”
沈宗芳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