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迟迟,雷鸣电闪不断,仿若天地之间再无日色,只余漫漫永夜。
丁段齐料理好驿站中事后,带人守在了地牢外边,此刻已经是天明时分,天外边还是不见亮,云锁长山。
雨势丝毫不减,依旧狂乱如骤。
“驿长,里头那人所犯何事啊?恁个山一样的汉子,看着都要吓死人了,咱真能让领使大人独个儿待在里头?”
福修全驿站因为远在深山之中,破旧不说,规模实在是小,上头只设下一名驿长,说来也有些寒酸,不过正是如此,丁段齐才能够上这个衔儿。
适才试探问话的是跟在丁段齐身边的年轻师爷,瘦长条身材,叫做邓军的。
站内通共就这么二三十号人,还是加上药师杂役等等,丁段齐手底下又放权甚宽,这邓军说是师爷,实际却在站中担着副驿长的职,里外递送往来的差事都打理得都十分妥帖。
嗯,还兼帮丁段齐代笔驿报,这小子笔杆子上有点功底,丁段齐御下总是物尽其用为上,邓军也愿意在这些挣脸的事请上钻营。
只说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多年下来,在差事上头,还算和睦。
邓军并不是从驿考上正经升上来的,至于是家中给捐的官儿还是落了第埋没到此处来的,这便不得而知了。
因着不是正经门路进来的,故而邓军对信梭应铳之事并无授命于上的紧张之感,对杜霖这个凭空驾到的年轻令官儿难以心服。
他只听说过司务台领使乃携皇令行事,可凡草民远权贵,这位究竟是何等的贵重身份他也没甚概念,拿捏不住。
于是趁着这点守门的闲工夫,他得抓紧好好向丁段齐打探打探。
最好借此营务营务,也是个机会。
“臭小子,”丁段齐只听这话头救知道邓军是个什么心思,劈手敲了他一个暴栗,“领使大人的事不是你我能够过问的。”
“大人要咱们等在这,只管听令等候便是,多的一概不准多问。”
“是……”
丁段齐晓得邓军素来爱使小聪明,平日里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这点小聪明可以是掌管人事的妙手,端看如何驾驭。
若是耍心眼到了领使大人身上……
丁段齐抄着手斜蔑了邓军一眼,瘦条杆子似的一个人最常见的便是一副精明如鼠的面相,邓军以为低着头就能藏住眼底浮动的算计。哼。
正经差事绝不能叫他沾了手去,只等大人出来后给他一处错儿,将人换下便是。
邓军这头还在心里思揣要如何靠着眼下这头的差事捞点好处,没曾想自己早已经被丁段齐从名目中划下。
二人在外头隔空斗过一回机锋,彼时地牢内的杜霖刚好拿到了等待数年的供词,脸上却并不见一丝一毫的轻松神色,反而将双眉锁得极深。
“怎会如此,居然如此……”
那页沾血的纸上头只有一处不曾听闻的诡异地名,以及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名字。
杜霖抬手捏住眉心:“把这个递出去。”
戾鬶应声下去,将另一份桃源堡私营盐务的罪状交到外头,随令一起发回营中。
而杜霖却屏退牢中狱卒,独自一人留在了阴冷的地牢之中,手中握着那份有关魁举蛊的线索。
他起身站到牢门之外,眉弓下压投下两片窄薄的阴影,恰好盖住他眸中暗涌。
杜霖脑中正飞快地思索着。
这到底是巧合天意,还是人为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