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如同地狱画卷般在谢令君眼前上演。
从女子为食疯狂被殴致死,到丈夫献女求饶,再到浪人解带欲行禽兽之举,人性的卑劣、残忍、麻木、扭曲,在这破庙的火光下暴露得淋漓尽致。
谢令君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顶门,随即又被滔天的怒火烧成焚尽一切的烈焰,她胸中侠义之气如同火山喷,再也无法抑制。
“畜生!拿命来!”
一声饱含无尽悲愤与杀意的清叱,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在破庙中炸响。
声到,人到,剑到!
谢令君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青色闪电,瞬间已从破门外射入。剑光如惊鸿乍现,快得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
那浪人刚解开裤带,淫邪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只觉脖颈一凉,视野便天旋地转起来。
最后看到的,是自己那具无头的躯体颓然倒下,鲜血从断颈处狂喷而出。
剑光毫不停留,谢令君看也不看那浪人的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瞬间锁定了地上那个刚刚爬起、满脸惊骇欲绝的枯瘦男子。
她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对这禽兽不如行径的滔天杀意,长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审判之矛,毫不留情地直刺而出。
“噗嗤!”一声闷响。
长剑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男子的胸膛,将他整个人钉在了身后冰冷的、布满烟灰的墙壁上。
男子凸出的眼睛死死盯着谢令君,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解,喉头咯咯作响,却再也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庙内瞬间死寂,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谢令君拔出长剑,任由那男子的尸体滑落在地。她胸中怒火稍平,目光转向墙角那个蜷缩成一团、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小女孩。
小女孩依旧抱着膝盖,低着头,长长的枯黄头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
看着这瘦小的身影,想到她刚刚失去母亲,又被禽兽父亲当作货物献出,谢令君冰冷坚硬的心湖,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属于侠者的悲悯涟漪。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走到浪人尸体旁,俯身摸索,很快从他褡裟里找到剩下的三个还算完整的粗糙饭团,又搜出十几枚磨损严重的铜钱。
谢令君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将饭团和铜钱轻轻放在她手中。
“吃吧。”谢令君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用大华语说道,明知对方可能听不懂,但那份心意已到,“这世界虽然不好,但你总要好好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这般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女孩枯黄打结的头,试图给她一点微弱的温暖和希望。
紧接着,谢令君拉起小女孩冰凉的小手,试图带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般的破庙。
就在谢令君的手即将触碰到小女孩那冰凉小手的一刹那,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一直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无比弱小无助的小女孩,那只一直藏在破烂袖子里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扬起。
一大把灰白色的、刺鼻呛人的粉末,带着一股石灰特有的腥气,毫无保留地、狠狠地撒向了谢令君近在咫尺的面门,目标直指谢令君的双眼。
距离太近,动作太突然。心思全在怜悯与救助上的谢令君,完全没有料到,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啊!”谢令君只觉双眼一阵难以形容的、如同被烙铁灼烧般的剧痛瞬间袭来。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灼热的白茫茫和钻心的刺痛所吞噬,一片灰蒙,再不能视物。
“我的眼睛!”谢令君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痛呼,踉跄着连连后退数步,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破门框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紧闭双眼,泪水混合着石灰粉瞬间涌出,火辣辣地疼。谢令君下意识地用手去揉,却只让痛楚更加剧烈。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难以置信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哈哈哈!好丫头!干得漂亮!”一个熟悉而怨毒的声音,带着狂喜和残忍,骤然从破庙那尊残破的佛像后面响起。
只见那本该失血过多而亡的一山一季,此刻竟如同鬼魅般从佛像底座后的阴影里钻了出来。他脸色惨白如纸,断臂处用撕下的破烂袈裟草草包裹着,渗出的鲜血早已凝固黑。
他仅存的左手,此刻却紧紧攥着几颗金灿灿的豆子,一边狂笑,一边将三颗金豆子故意高高抛起,又接住,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在这死寂的破庙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子是真不明白!”一山一季一步步走近,独眼中闪烁着怨毒、得意和一种看透世情的冰冷嘲讽,死死盯着靠着门框、双眼紧闭、痛苦不堪的谢令君。“你我无冤无仇,为何非要杀我呢?大家出来行走,不都是为了求财活命吗?你怎么就跟钱过不去呢?”
一山一季停下脚步,瞥了一眼那个撒完石灰后,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向掉落在地上的金豆子,然后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混合着贪婪、疯狂和冷漠笑容的小女孩。
“你看!就连这六岁的小娃儿都懂!”一山一季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讥诮,“金子!金豆子!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能换吃的!能换命!什么侠义?什么怜悯?狗屁不如!你给她饭团铜钱?哈哈哈,怎比得上老子这三颗金豆实在?她当然知道该帮谁!”
小女孩紧紧攥着金豆子,蜷缩在墙角,对一山一季的话毫无反应,只是用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金子,仿佛那是她整个世界的光。
“本来嘛!”一山一季转回头,独眼凶光毕露,如同盯着待宰羔羊般盯着谢令君,声音陡然变得阴寒刺骨,“你若是拿了老衲的佛珠金子,就此罢手,大家相安无事,各自欢喜!可你这小贱人非要赶尽杀绝!如今你废了老衲一条胳膊,又害老衲流了这么多血,几乎丧命!那就休怪老衲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