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死在这里,我的血会浸透这片被你们玷污的土地!我的骨,将成为滋养草原的养料!我的头颅,将成为指引我王复仇的烽火!长生天会见证我的忠诚!”乌雅仰头看天,仿佛真的可以看到些什么似的。
沈歌看着站在那几近疯狂的乌雅,她的确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俘虏,但想必若真是如裴谳所言,此巫女是个药人,那也许此人还真有这份骨气。
“治病?”乌雅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眼睛灼灼地盯着裴谳,“你身染的那分明是长生天的怒火!是万灵对你朝无道征伐、肆意屠戮的诅咒!是草原上无数冤魂汇聚的怨毒瘴气!”
沈歌和素舆上的裴谳同时一震,沈歌厉声喝道:“妖言惑众!休得胡言!”
“胡言?”乌雅的眼神锐利如刀,穿透了裴谳的所有防备:“你身上这毒乃是天谴!非人力可解,更非巫术可医!长生天要收回你的命,你区区一个恶鬼,也妄想逆天而行?”
“你!”沈歌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跳,手瞬间按在了剑柄之上,杀意沸腾,这巫女不仅拒绝,更将摄政王的病痛直斥为天谴神罚!这是何等的诛心之言!
“沈将军!”素舆上,沉默了很久的裴谳突然出声,那声音冷静得很,瞬间压过了沈歌的怒火,“无妨。”
沈歌的动作一滞,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终究没有拔剑。
“把此人带去敕川牢里!”沈歌看着那巫女的眼神,那眼神尚且锋利如刀,对于牢中生活似乎是丝毫都不担忧。“严加看管!”
本是要给她这位夫君的谢礼,此刻却全都搞砸了!
人都走了,帐子里只剩沈歌、裴谳和移山,沈歌不知怎的,竟有些看不得裴谳眼底那份失落。
“殿下,此女性子烈,但再硬的骨头,也经不住军狱中那些专治不服的手段。将她捆了送去,让老刑官接手,不出三个时辰,保管她连骨头缝里的秘密都吐出来!”沈歌望着眉头依旧紧锁的裴谳,“我必然会让她为殿下解毒。”
裴谳倚在宽大的素舆里,他轻轻摆了摆手,叹息了口气,“罢了,或许这真是天命。将军也无需强求。裴某能偷得一日光阴,便算一日罢。”
天谴?
裴谳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回刚才。萨满乌雅那句如同诅咒般刻入骨髓的话,“你区区一个恶鬼,也妄想逆天而行?”竟反复在他心中搅起波澜。
裴谳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那巫女说得对,他裴谳可不就是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单是“弑父”这一桩滔天罪孽,就足够他万劫不复,永堕地狱!
他情绪激动,咳了几声,不由得感慨,这天谴,来得不冤。
接下来的一日一夜,据狱内来报,对那巫女所有的折磨都像投入了无底深渊。乌雅自始至终紧咬着牙关,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指夹板,烙铁……都无法让她松口一刻。
沈歌的耐心,在一次次无功而返的刑讯报告中被彻底消磨殆尽。
直到那天凌晨,“报——!”一名斥候疾冲而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将军!援军!我们的援军已悄抵敕川城外,奏请问将军,是否在三十里处扎营!”
“好!”沈歌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连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有了这支生力军,敕川便不再是随时可能会坍塌的孤城!
她大步走到沙盘前,敲在代表敕川的标记上,日逐王的大军已在城外虎视眈眈,这场决战避无可避,无论是否释放那两个烫手的俘虏,血战都势在必行。
黎明前的时刻,敕川城头的夜风呜咽着穿过垛口。
沉重的城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连夜修补城门的将士还在劳作。沈歌就命人将那两个匈奴的重要人物推上了那冰冷的城墙。
乌雅被高高悬吊在敕川城楼正中的旗杆顶端,如同献给神祇的祭品。满是血痕的裘皮大衣在凛冽的晨风中猎猎作响,能一眼窥出她伤痕累累的身形。
在其身旁,另一边是已经被审讯昏迷,还未睁眼的阿鲁。
旗杆之下,沈歌按剑而立,面色冷硬,眼神锐利。
她在等待,等待日逐王大营在看到这面“旗帜”后,爆发出怒火,来与她一战!
而她身边的乌雅,似乎这一日一夜的酷刑依然对她毫无作用,她还在笑着,在沈歌身边哼着听不出调子的歌,“王啊……用我的血……点燃复仇的怒火!踏平敕川!踏平四野!”
“闭嘴!”沈歌走上前给她塞了一把破布,封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