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比如擅做营州菜的厨娘被丈夫骗了全部嫁妆拿去还债,后来被赌场的打手追讨,亡命一路,到茶馆时已然奄奄一息,她的夙愿是,要她的丈夫死在她之前。”
“后来呢?”
“后来,她丈夫果然先走一步。可她又想,若是撒手人寰了,女儿怎么办。”提到这里,子规若有似无地笑道:“她女儿还那样小,圆圆软软,像个白面馒头,单纯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世间的杂质,我见了也喜欢。于是,我便答应替她抚养,可她不愿意,她一定要亲眼见女儿长大及笄才能心安。”
“我说好啊,但茶馆不养闲人,我也只用我信得过的人,若是留下两只白眼狼,我多吃亏啊。”
“可夙愿根本没有尽头。”渡归云淡漠地道。
“人的欲望本就是无穷无尽的!”子规突然激昂了起来,一点不像原先处变不惊的模样,“茶馆中人都是这样没身份、没背景,来寻求避难之所的可怜人,他们没死,我便没有破坏秩序的完整,渡公子,我说的对吗?”
花牧挑了一侧眉,道:“……你还有理了?”
这子规也实在奇怪得很,之前见到渡归云欢喜的是她,现在生气的也是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得不到就毁掉?
子规被花牧一怼,均匀地缓了缓气息,接着道:“后来,我便给他们每人喂了药维系那丝留在他们体内的灵力,厨娘的女儿天赋异禀,如果有人引领,她大抵也能成为一位修者,可惜我没这能耐。”
“她是青衿?”
“不,她没有名字,厨娘没文化不会起。不过,她自小戴着两枚樱桃坠子,所以茶馆中人都叫她——”
花牧接道:“小樱桃!”
子规点了点头。
花牧直觉脑袋有点发昏,将思路理了又理,难怪当初子规挑事,大家都晕倒在地,只有小樱桃能强撑着坐起来,原来她不算常人。
“……灵力竟还能延续凡人的性命。”
花牧暂且将小樱桃的事翻篇,不过说完这话,她便后悔了,因为人间的寿元丹就是类似这样的所在,可是如子规这般甚至能操控他人的,着实是戳到了知识盲区。
“自然可以。”荆楚施舍般看了看有气无力的子规,“有足够好的药鼎与精通药理的高阶医师,再辅以修者的血液为引,完全可行。”
“哦。”花牧听得头皮发麻,像是她的血也被人抽去了似的。不过医师、炼药,这几处字眼,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
“你!”“你就是那位医师。”
渡归云和花牧异口同声。
当然,前者更快一些,在花牧恍神之际先说了出去。
“咳、咳……”荆楚还没回应,子规便先咳了起来,她捂着唇,血液自她指缝渗出,好不凄惨。
虽说凭借他们的关系,花牧是不该理会的。可人大抵都是如此,恨意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减,到最后思来想去只道出一句:其实也不至于。
花牧无法看着子规受罪。
于是她暂且忽略了刚才的疑问,忙道:“你不是医师吗,快想想办法!”
“你不想让她死?”荆楚很是震惊。
“我……废话,她现在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啊。”花牧虽不清楚这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身子却是快人一步,提溜着荆楚到子规面前,道:“把命续下来先。”
荆楚深深地看着花牧,眼底说不清是赞成,还是恨铁不成钢。他从袖中掏出一颗黑药丸,捏紧子规的下颌迫她咽下。
子规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这次似乎带动了体内拥堵的血块,呕出来的颜色漆红。
她缓了缓,终于好了些许。
“谢,谢……”只是声音难免发虚。
渡归云却好似被人夺舍般哼了一声,道:“嗯,的确是高、阶、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