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荷跟季昼讲,她其实并不恨他父亲和小姨,希望季昼能放下仇恨,安心走他的人生。
那时申荷的想法很简單,季润峰本就是还在念高中的季昼的合法监护人,她卧病在床且没有实权,碍于身体有心无力无法帮衬季昼。
她只是單纯不想把季昼掺合进来,而后来随着季昼进圈,她又怕家庭的丑闻会影响季昼原本无量的前程,毕竟娱乐圈是个捕风捉影的黑料都能负面消息缠身的地方。
季昼尊重了申荷的决定,然而也是很多年之后,申荷才想明白——
当年季昼背后已孤立无援,作为最亲近的母亲,她也没有至少在精神信念上托他一把,这才是放任对方登堂入室并有恃无恐的源头。
这些年季昼寡言,和她不显亲近也并不疏远,真有事他也是唯一一个会出现在申荷床头的人。
而那段沉默到无底色铺陈的过往中,还是有一抹鲜亮色彩的。
季昼冷淡到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那几个月,有天来看她的时候,手里忽然掂了个小蛋糕。
慕斯用透明的盒子装着,很简单的款式,杏白的淡奶油裱花做底,上面坠着两个半颗的草莓。
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出现在季昼的手里,但当天并不是任何人的生日,或者别的纪念日。
反常到不合时宜。
季昼一门心思地发着呆,因而也没注意到他这副面孔在母亲眼里会有多奇怪,隔了一会儿,申荷试着问他:“今天怎么买了小蛋糕,是给我的吗?”
闻声,他视线虛虚地抬起来,聚焦后想了半天才说一句:“你想吃的话我再去给你买。”
申荷不爱吃这种东西,只是她记得季昼也不熱衷:“没事儿,我就是看你带了又不吃,以为是要给我的。”
季昼没顺着这声音应,只是简单解释:“别人送的。”
申荷立刻抓住这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女孩子吗?”
季昼唇角弯一弯,如同想到什么会令心情很好的人。
他没瞒着:“嗯。”
也是他虚无缥缈的黑白世界里,蓦然闯入的一块,肆意热烈中泛着甜意的草莓小蛋糕-
讲述结束,明绮思绪中的震惊随着久远记忆开启而无声萦回。
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另一版本的视角,或许贯连在申荷讲述的版本之前。
有段时日季昼的心情宛如坠入深不见底的低谷,明绮不得而知他课间操为何忽的按时出勤,只是独来独往的神色淡漠,仿佛对周遭所有事物都失去了感知力。
明绮曾经照顾过学校花坛里的一只小猫。
小猫日常虽然高冷淡漠爱捣乱,但小猫起码活泼。
直到有天熟悉的小猫忽然茶饭不思,一潭死水的神情有气无力,甚至明绮想带它离开最熟悉的家园,去宠物店检查,它也不似平时反应激烈。
但那也意味着,小猫的生命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尽头。
季昼的状态让明绮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只小猫,于是当天下课铃一响,明绮就直奔食堂面包房窗口,紧赶慢跑回来时还是错过了课间操。
遇上老师问明绮怎么回事,她其实没怎么撒过谎,又在大庭广众下,脑子一空下意识支支吾吾地搬出最熟悉的人当救兵:“是季昼。”
队伍末排,被点到名字的人缓缓扬起了眉梢。
顶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明绮小声嘟囔:“报告老师,季昼同学最后出门的时候——”
“把我给锁在教室里面了。”
“……”
中学的教室门又哪里存在被反锁后从里面无法打开一说,被锁住从外开启需要钥匙,从内开启则拧半圈旋钮就好。
要不说老师明知道明绮睁着眼说瞎话还偏偏向着她,或者说看穿了她被季昼拖累着罚了太多次而于心不忍,专门找个理由再把他拉下水一次。
总而言之,这次季昼被罚跑圈算是彻彻底底的无妄之灾。
不过被明绮这么插科打诨般地一弄,反而短暂地将心思抽离了最近他家里的那些破事儿。
空寂的操场只剩两个并肩跑步的身影,这画面并不陌生,季昼气息很稳,明绮呼吸乱的一塌糊涂,但他速度上始终跟着明绮的脚步。
季昼甚至游刃有余到还有功夫闲聊:“你这算是,有怨报怨?”
“我才没那么无聊。”
明绮一开口气息全乱了,不得已中途停下来先慢慢地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