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磊震抱紧孩子,声音发颤:“你是说……这孩子体内,藏着那个想吞噬全城的怪物?”
“不一定。”周衍缓缓站起,“执念可以是恶,也可以是愿。关键在于成长的过程,在于谁来引导他。就像一把剑,握在屠夫手中是凶器,握在侠者手中便是正义。”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婴儿额头。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一座悬浮于云端的宫殿,蟠桃成林,仙乐缭绕;一名女子立于瑶台之巅,手持玉册,俯瞰人间;而后是战火、焚庙、百姓怒吼着砸碎神像……最后,一道血色流星划破夜空,坠入凡尘,化作一名女婴,在寒夜中啼哭。
“她曾是真的守护者。”周衍闭眼低语,“千年前,她确实奉命镇守此地,维系人神通道。可香火断绝,信仰崩塌,孤独千年,她的‘存在意义’逐渐扭曲。执念代替职责,渴望代替慈悲。她不再想守护,只想被供奉;不再愿等待,只想强行登天。”
睁开眼,他看向远方:“但我们不能因此否定她的初衷。这孩子若是继承了那份最初的纯净意志,或许……能成为化解一切恩怨的关键。”
裴玄鸟冷笑:“你太理想主义了。万一他是下一个玉姬呢?等他长大,唤醒全部记忆,再来一次‘众生献祭’,谁来阻止?”
“那就由我来。”周衍平静地说,“从今天起,这孩子我带走。”
众人皆惊。
“你疯了?”钟伯兮瞪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要养一个可能在未来毁灭万千生灵的‘伪神胚胎’?这不是责任,是找死!”
“正因为可能是灾难,才更要亲手看着它成长。”周衍抱过孩子,动作轻柔,“我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但我可以守住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上歧途,我会亲手斩断他的妄念??就像刚才那样。”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而且,我也想看看,人心能否真正感化执念。若连这一点都不信,我又凭什么自称‘代行府君’?”
无人再言。
风再次吹起,卷动残破的旗幡,拂过废墟间的瓦砾。
一行人收拾残局,准备启程。
临行前,周衍走到那株玉白嫩芽前,蹲下身,低声说道:“你想要复活?可以。但这一次,别再靠掠夺生命。若真有资格重回天界,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赢得人间的敬仰。”
说完,他指尖轻点地面,一道金纹悄然渗入土壤,缠绕根系,形成一道隐秘封印。
“我不杀你,也不放你。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开花的那一天??以正道之心,开清净之花。”
随即起身,怀抱婴儿,迈步离去。
***
三日后,青城山脚下。
引灵钟声仍未停歇。
山门外,尸横遍野。
数十具身穿道袍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胸口皆插着一支玉簪,与阆中城内的“魂钉”如出一辙。山门石柱断裂,符?残片随风飞舞,原本清幽的灵气此刻混杂着腐朽与阴冷的气息,宛如冥府入口。
沈沧溟跪在师父遗体前,双目赤红,手中长剑深深插入地面,剑穗已被鲜血浸透。
“师尊……弟子归来迟矣……”
身后,李姑娘抱着昏迷的小师妹,泪流满面。其余幸存弟子蜷缩角落,人人带伤,神情恍惚。
周衍一行赶到时,正见这一幕。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前,将手中婴儿交给裴玄鸟,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那是泰山府君印信的副令,象征临时统御权。
他将其插入地面,口中默念敕文。
霎时间,天地变色。
八百里青城山脉齐齐震动,七十二峰云雾翻腾,一道道地脉灵光自山腹喷涌而出,汇聚成一条蜿蜒巨龙,盘旋于空中。紧接着,一声庄严钟鸣自虚空响起,压过了引灵钟的悲鸣。
“吾奉天地敕令,暂摄西南诸山神职,代行巡狩之权!”周衍朗声道,“今有邪祟犯境,屠戮道统,残害无辜,罪不容赦!hereby以山河为证,以道心为契,开启‘九幽锁灵阵’,拘拿一切游荡邪识,永镇地渊!”
话音落下,大地裂开九道深沟,每一道皆延伸至不同方位,构成古老的北斗之形。中央高台升起一座虚幻祭坛,其上浮现七个符印,分别对应七大失联的道门祖庭。
周衍立于祭坛中央,双手结印,引动府君权柄与青城山残存气运共鸣。
“若你们还想守护这片土地……”他低语,“就给我一点回应。”
寂静。
良久。
忽然,一缕青光自山顶飞来,落入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