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瑟远远地站在一棵菩提树后,看着这番场景,愣在原处。
她不认识那位手持拂尘的内监,但可以分辨出他的服制,不是普通的宫人,而是高阶总管内监,甚至,比太后宫里的总管等级还要高。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勤政殿的人。
再看一眼静立殿外的几名神情坚毅的羽林卫,纪云瑟的这一惊不小。
孙雪沅是去……
见陛下?!
琳琅阁内,孙雪沅躬身低头,将书笈放在一旁,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臣女给陛下请安。”
身着紫色圆领窄袖常服的清隽男子坐在宽大笃定书案旁,原本端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略显无奈的笑意:
“朕不是说过了么?不必行此大礼。”
他指了指一侧早已准备好的圈椅,温声道:
“起来,坐吧!”
“谢陛下。”
孙雪沅行至圈椅旁坐下,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书册拿出。
永安帝见她身着一件半新的素缎裙,有些诧异地问道:
“前两日朕让江守忠送去的两匹云锦不喜欢么?”
孙雪沅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
“臣女多谢陛下赏赐,但臣女无功,不敢受陛下如此厚礼。”
永安帝与她相处久了,知晓其性子,便故意道:
“随你吧!”
“只一件,那料子搁久了会发霉,若是被耗子发现,说不定还被拿来做窝。”
他顿了顿,神情严肃了些:
“把朕赏的东西糟蹋了,也是欺君之罪。”
“啊?”
孙雪沅吓得掉了手中的笔,永安帝看她一脸的恐惧就要溢出来,下一瞬恐怕又要下跪了,忙笑道:
“唬你的!”
“也怨朕疏忽了,下次,朕让尚服局做成了衣裳再给你送去。”
孙雪沅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这段时日,她几乎每日都与这位天子见面,早已知晓,他不是个暴君,相反,是个知情识礼,温文儒雅的男子。
她自小失去父母,跟着叔伯过日子,每日谨小慎微却也时不时缺衣少食,还要帮着做针线打络子这些活,没有享受过一日的舐犊之情,连自幼定下的亲事也被迫退婚让给了堂妹,直到孙太妃接她入宫陪伴。
但她这位姑祖母因唯一的女儿被先帝送去和亲,此生恐不得再见,故而脾性有些古怪不好相与,虽然衣食住行从不曾亏待她,但也没有太多的温情可言。
永安帝见小姑娘突然情绪低落下来,眼眸似添了一层水雾,抿唇不语,忙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朕吓着你了?”
孙雪沅摇了摇头,有些哽咽道:
“不是,是臣女觉得,陛下对臣女太好了。”
好得如梦幻一般,一点儿都不真切,她虽然脑子笨,但并非不通情事之人,这份“好”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她自知有了被无故退婚的前科,已无法再找人家,她也认命。
当她打算照顾了姑祖母晚年后便出宫找一处佛庵了此残生时,却碰见了永安帝,这样一个成熟的男子给了她这般偏爱,她实在无法抗拒。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似有所感,心知肚明的永安帝忍不住抬手,顿了顿,终究只是落在她的鬓发上,轻轻地一抚而过,温声道:
“朕对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