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渔不曾见过沈刺史,但她只觉,沈冬生这样心疼思念他的母亲,以至于杀人求魂,疯魔执念,那他为何不敢,向他所谓的父亲举刀呢。
一切的源头,不是在这位刺史大人身上吗?
算了,她想。
说多少都是没有用的,沐轻云终究已经死了。
青渔最后看了台下仿佛心死的青年,随后执伞转身,轻轻的,那片绯色的裙摆也消失在那片雨幕之中。
少女最后扬声,平静但仿若带着重锤的话语穿过风雨,轻轻的消逝在空中,重重的击打在青年心里。
“你以数条人命作赌,只为了再看她一眼。”
“可你问过她愿意吗?她回来了又能如何呢?”
“你想过吗?”
“你真的,爱你的母亲吗?”
她这一生,究竟在为谁而活,被谁而爱,因谁而死。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在意,没有人,真正理解过这个少女,妻子,母亲。
她似乎只是永远温柔的坐在那里,轻轻的,看着你。
她笑了,静静的,似乎在说,不必念我,不必念我,不必,念我——
在空中的画卷忽地落下,她顺着风,飘在了青年身边。
沐轻云并非娇颜之人,沈慕山为她作画数次,总喜欢下意识的美化她,在她多次要求下,沈慕山才画了这一幅,这样一副,普通的画作。
只有沈冬生知道,阿娘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幅画。
昏暗雨幕下,画卷上紫衣女子温柔的瞧着他,青年大笑着,血不断从嘴里流出,他爬过去拿起画,随后蜷缩着身体。
一个高大的青年,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滑稽而痛苦的抱住自己。
雨一直没停,青年已经睁不开眼,他紧紧的,紧紧的藏起画卷,嘴里念着不成句的话语。
“阿娘,对不起……阿娘,儿子没想害人……阿娘,儿子好冷……我就是太想您了……我为您委屈……儿来找您了……您别嫌弃我……娘……”
“娘……我只是……”
“您别怪我……”
最后一刻,沈冬生奇异的想,儿时他每一次紧紧的闭上眼睛,阿娘就会知道他在装睡,然后她就会笑着抱起他,温柔的给他唱歌。
我这次也要装睡骗娘。
我想听阿娘的声音了。
实在太想了。
想到,他日日夜夜都睡不着,日日夜夜都在想,日日夜夜都在痛苦。
是不是没有我,一切都会好,是不是,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不是,我……
青年就这样想着,紧紧闭上了眼。
“轰隆——”
最后一道惊雷闪过,儋州这场秋雨,终于迎来最后的高潮。
……
少年穿着一身群青衣衫,手执素伞,烟雨之中,他就那样站在街头,平静的看着她走来。
青渔看向他,少女声音轻轻,“你怎么在这儿,”
温川无言的看着她,风雨之中,青渔绯色的裙摆不知何时沾染了泥土,裙摆湿润,想来她鞋袜也早已湿透。
人瞧着倒是平静。
少年微不可察的一叹,随后上前,他先收了伞,随后接过青渔手中的伞柄。
儋州烟雨中,二人一伞,并行着离开。
雨滴淅沥的顺着伞骨渐渐飘远在无人的街头,一如少年温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