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拍了下他的脑袋,“光想着偷懒,这位夫人付得起银两,你抓便是。”
岑璠听到两人对话,移回了目光。
领过几副药,岑璠问老郎中可有方子,老郎中摆手。
“老朽行医多年才得此方,不可外传,夫人见谅啊。”
岑璠本想再去其他药铺看看,这样更稳妥些,可转而想想,这祈州的药铺应当不多,想必也隔得远,只能作罢。
*
黄昏之时,天幕映染霞红,与巍峨宫墙下的血色相合。
宫墙上的禁军又被射下城墙。
准确来说,城门上的不尽然是禁军。
前几日,洛阳城内得到的消息,是晋王带兵南下,胡氏领兵,晋王身负重伤,晋兵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可不过几日,华山郡内便出现了北镇的军队,晋王亮出一道圣旨,依诏进宫救驾。
王氏和郑氏世家的私
军,以清君侧为由,随晋王一同讨伐胡氏。
前些日被击溃的北镇军和这支军队前后包夹,取下胡氏的项上人头,最后声势浩大,直向洛阳而去。
紧闭多日的宫门被撞开,皇城内也早已乱成一团,除了叛军和护驾的禁军厮杀,时不时能遇到死在刀锋下的宫人。
穿过乾元门,两军在太极殿前对峙,一只箭响划过,原本隔出的一条楚河汉界被打破。
叛军领兵的乃是广陵王元钰,若是元衡往日见了,约莫要叫一声皇叔。
元钰知道他敢射这一箭,便是不将现在的皇帝生死放在眼中。
他头上直冒冷汗,大喊道:“元衡,你是要反吗!”
元衡没有回答他,握剑的手抬起,亮出带血的刀锋。
一时间杀声四起,血染高台,叛军人数不敌,也知道不战即死的道理,一时间各个目眦尽裂,有禽困覆车的架势。
东西两门打开,又有一批军队自永巷而入,阻隔南北两宫,形成包围之势,叛军的气焰才被浇灭。
元钰被擒后,元衡仍没放下剑,粘稠的鲜血顺着剑尖滑落在青石砖上,划出一条蜿蜒长线。
皇帝就在显阳殿内,元衡连看都没看一眼,直过永巷,向宣光殿而去。
显阳殿大门紧闭,胡盛耳贴殿门,听见杂乱的打斗声,哼笑一声。
殿内有许多盏灯,可一盏都没点燃。
胡盛转过身去,皇帝闭着眼,稳稳坐在一把那把宝座上,枯若树皮的脖上却架有一把刀。
“陛下这位儿子,似乎并不在乎陛下的性命。”
皇帝并未被他这番话激怒,反倒挑眉点头,“朕的这个儿子恨极了朕,胡爱卿同朕在一处,莫不是想陪朕一起死在显阳殿?”
“陛下这个时候,倒是还能说笑?”
“朕没有说笑,朕是在同爱卿谈判罢了。”皇帝睁开眼,扫了眼脖上的剑,道:“若是朕死了,胡氏谋反的罪名便会坐实,老二和胡氏隔着杀母之仇,不会轻易放过胡氏。”
皇帝不紧不慢道:“但若是爱卿愿意,朕现在拟旨,可保胡氏一族无恙。”
胡盛向前走了几步,嘴角抽动,“陛下以为我等是三岁小儿不成?我胡氏若放下刀,走出这道宫门,焉有命在!”
“信不信随爱卿的,不过倘若朕尚有命在,定不会追究。”皇帝望向门外,像是看穿了一切,“老二能这么快入宫,想必有世家在背后撑腰,那些匹夫狼子野心,此番进宫,想毁大魏祖宗百年基业,爱卿觉得朕该不该让他们得逞?”
胡盛沉默许久,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陛下先拟诏。”
架在脖上的刀始终未落下,皇帝从容走到书案前坐下,拿了金纸研墨,抬起袖子,一笔一画写下诏书,干脆利落用玉玺压好印。
胡盛半信半疑接过诏书,让左右收起刀,“还请陛下和臣一起出去,当众宣召。”
皇帝什么也没说,起身随胡盛并排而行。
沉重的殿门打开,透进来些红光,只是在下一瞬,一只重箭迎面而来。
皇帝瞪大了眼睛,然而紧接着,倒下的是身旁的胡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