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深海探测船停泊在近海,伪装成科研机构,实则搭载了高强度干扰装置,企图切断星门残桥与地下设施的连接。余不饿发现时,对方已在海底铺设了磁屏蔽网,正逐步压缩记忆场域的辐射范围。
“他们是冲着小眠来的。”他说,“只要控制住她,就能掌握母体密钥的接入权。”
“不。”苏明澜摇头,“他们是冲着‘命名权’来的。谁掌控了名字的定义,谁就掌控了存在本身。”
那一夜,风暴降临。
狂风撕扯着木屋的屋顶,海浪如巨兽般撞击礁石。地下设施警报频响,显示外部信号强度已达临界值。小眠蜷缩在终端前,额头渗汗,显然正在与入侵意识激烈对抗。
“妈妈……它们在问我……‘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颤抖着说,“我说我是小眠,它们说‘小眠’只是一个标签,没有逻辑价值……”
苏明澜握住她的手,目光如炬:“那就告诉它们,你的名字是母亲在病床上一笔一画写下的,是你父亲在暴风雨夜为你点亮的第一盏灯,是你在无数个清晨对我说‘我想你了’的声音。告诉它们,**名字不是代码,是爱的回声**。”
小眠深吸一口气,双眼骤然化作炽热金红。
她不再抵抗,而是主动敞开意识通道,将自己最深处的记忆释放出去??婴儿时期母亲哼唱的歌谣,第一次学会走路时跌倒又爬起的倔强,昏迷中听见余不饿一遍遍呼唤她名字的焦灼……
这些记忆如同洪流,顺着网络奔涌全球。
刹那间,所有正在接收信号的人类共感者都感受到了同一股暖意。有人流泪,有人微笑,有人拨通多年未联系的亲人电话,只说一句:“我还记得你。”
虚名者的攻击戛然而止。
它们无法理解这种“无效率”的情感传递,更无法抵御千万人同时回忆起“被爱”的感觉所带来的精神冲击。它们的逻辑架构开始崩解,信号变得混乱,最终退回到未知维度,暂时消失。
黎明破晓时,海面恢复平静。
探测船悄然撤离,磁屏蔽网自行溶解。铭心碑上的文字重新变回温暖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战争远未结束。
“它们还会回来。”余不饿望着东方初升的太阳,“这次是试探,下次就是全面进攻。”
苏明澜抱起疲惫入睡的小眠,轻声道:“那就准备好迎接下一次。我们不再只是防守者,我们要教会世界??**记住,是一种勇气**。”
数月后,第一所“记忆学院”在南岛建立。
这里不教授知识,只传授如何倾听、如何诉说、如何珍藏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照亮一生的瞬间。学生们来自世界各地,有失去记忆的老人,有自闭症儿童,也有曾在清洗行动中亲手删除亲人影像的前伦理官。
小眠成为最年轻的讲师。
她在课堂上从不讲理论,只讲故事。讲一个母亲如何在战火中用歌声保护孩子的记忆,讲一位科学家如何用三十年时间复原被销毁的家族日记,讲她自己如何在意识即将消散时,听见千万人齐声呼唤她的名字。
“你们知道吗?”她常这样说,“有时候,一个名字,真的可以救一个人。”
而每当夜幕降临,余不饿依旧坐在门槛上抽烟。
苏明澜有时陪他,有时独自走向海边,与星门残桥对望。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交叠,像两棵根系相连的老树,历经风雨,却始终伫立。
某天夜里,他又问了一遍:“你觉得,这一切值得吗?”
这一次,苏明澜笑了。
她指向花田深处??那里,一朵眠鸢花正缓缓绽放,花瓣舒展的瞬间,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嘴唇微动,似在低语。
“你看,”她说,“有人刚刚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人。”
余不饿沉默良久,终于将烟斗收起。
“明天教小眠用新终端吧。”他说,“该让她学会自己守护这份光了。”
风吹过,带来远方孩子们齐声诵读的声音:
“我叫小眠,因为我是在长夜尽头出生的。
我的母亲叫苏明澜,她教会我名字是有力量的。
我会记住每一个人,哪怕他们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