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节,太阳高升没一会,天气便热了起来。
羽涅额头有些出汗,宋蔼劝她先去凉亭歇会儿。
她原想再踢会儿毽子,可转念记起出汗后又要更衣补妆,实在麻烦,于是听了宋蔼的劝,往湖边凉亭歇息去。
凉亭里,早有宫人备好了凉茶。
她一落座,只觉筋骨酸乏,顺手端起茶杯饮了大半。
茶水沁凉,正解了她心中热意,却听身侧传来几声低笑。
宋蔼侧目一扫,低声斥道:“没规矩的东西,公主面前也敢放肆,可是想挨罚了?”
几个宫人慌忙伏地,连连磕头:“奴婢们见公主饮茶时颇有林下之风,飒爽不已,一时忘形失了规矩,实在该死!求居令大人开恩,求公主殿下恕罪!”
宋蔼冷眼扫过众人,正欲开口,羽涅却抬起皓腕止住了她;“无妨,她们几个这也是夸我,又无恶意,算了吧居令。”
她看向几位跪在地上的宫人:“你们几个不用害怕,都别跪着了,起来给我再倒杯茶吧。”
宫人们像是获得大赦一样,连忙应声:“是,公主。”
这样她都能轻轻放过,处于深宫多年的宋蔼,瞧着这位年纪不大的主子。
在这深宫高墙里摸爬滚打二十余载,她见过太多主子,这般好说话的,她倒是头一回见。
纵使眼前这位自小生长在佛寺,对她而言,那也太过和善了些。
待杯中茶水被重新蓄满,亭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一名小宦官脚步匆忙跑来,在亭外隔着纱帘躬身行礼:“启禀公主殿下,广宁王殿下、十王爷以及桓大人到了,这会儿正在咸柳厅候着。”
宦官汇报完,羽涅心跳兀然跳的快了起来,袖口中的手猛然收紧。
翠微瞧出她的异样,以为是刚才的运动,让她有些不舒服,上前关问:“公主,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所谓该面对的逃不了,都到了这一步,她退缩意义也不大。
唯有迎难而上,方才是真理。
想到此处,她摆了摆手:“不打紧,只是刚才踢毽子踢得太久,有点累而已。”
说罢,她转眸看向亭外的宦官,轻咳了声:“既然桓大人他们已到,咱们去迎客才是,让客人等太久,总是有失礼数。”
言毕,她提裙起身,抬脚出了凉亭,身后一众人立时形影相随,浩浩荡荡簇拥着跟了上去。
咸柳厅坐落在内外院交界处,离凉亭不过百步之遥。
不过片刻工夫,羽涅已领着众人行至轩外长廊。
隔着数米,她目光穿过庭院,落在轩中三人身上。
其中两人身形高大,尤为显眼。
其中一人着沉紫纳纱圆领宽袖外袍,内里窄袖深黑微青交领中衣笔挺,领缘暗纹肃冷,严丝合缝地熨贴在颈侧,蜂腰上的金玉带光泽冷厉,一枚赤金官印悬垂其上,威势凛凛。
男子伫立着,显出昂藏七尺之姿,双手负于身后,一张脸半隐在阴影里,唇角微抿,侧目看去令人神摇目夺。
另一男子着兰苕缂丝宝相纹常服,身上蹀躞带悬着双层金属环熏球,整个人跌荡风流,潇洒放逸。他抱着双臂立于几人中央,偏头与身旁身着官服的男子说着甚么。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穿着官服的男子猝然回过头来。
隔空而望,对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