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预期中的景象,战舰燃起熊熊火焰、爆炸声连成一片,桅杆崩塌、船体断裂的场面却没有出现。
只有火焰,无声地跳动着,像在某个看不见的玻璃后面燃烧。
那火焰穿透了战舰,却没有烧出任何焦痕,连烟都没有一丝,只白的烈焰滑过舰首,龙息所到之处,连波纹都没有扩散。
仅仅是将海面点燃,仅仅是轻轻掠过,带着梦幻般的光,描绘出幻彩线条??炫目,真实存在,但又没什么用。
火与水、幻象与真实在同一片空间共存,却互不相扰,像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幻影,被强行放在同一个梦境里。
巨龙俯冲,嘶吼着张开爪子,试图将战舰撕成两半,可那一刻,他的巨爪穿透了桅杆、穿透了甲板、穿透了那些手忙脚乱的杜鲁奇士兵。
木屑、帆布、士兵,血水翻腾在空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爪子只是划过了一层光,像是撕开了一层幻光的幕布。
片刻之后,那幕布又自己修复、闭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艘船依然在那里,完好如初,桅杆顶端的旗帜仍飘荡着,连旗角的褶皱都没有改变。
一切都那么完美,那么死寂,完美得像假象,死得像噩梦。
唯一改变的,是这只金红巨龙带着不可置信的轰鸣与怒吼,径直砸进了海里,水花四溅,浪涛翻卷,整个海面都被掀翻。那声音震得空气都微微扭曲,震得辉煌塔的符文光焰一阵闪烁。
巨龙挣扎着浮出水面,海浪顺着他颈上的鳞片滑落,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巨翼张开时掀起了滔天的海浪,几乎能将周围的幻象舰影吞没。
他愤怒地嘶吼着,眼眸中闪烁着混乱的火光与疑问,那艘本该化为灰烬的战舰仍旧矗立着、运动着,冷漠地映在他的瞳孔中,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那镜中映出的不是敌,而是他自己被愚弄的怒容。
他怒吼着仰望天空,像是在质问这世界的真实性,质问天与海、火与光究竟哪个才是真的。
但很快,就像海里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伸出手一样,抓住了他庞大的身躯,一寸寸地将他拖拽下去。那力量冷漠、坚定,无法抗拒。他在浪涛间挣扎,掀起白色的浪壁,海水打在他身上发出如同金属碎裂的声音。
接着,他的身影连同背上的龙王子一同消失在了海面,仿佛他和龙王子从未出现过一样,只剩下海面重新平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风声还在。
一只银白巨龙愤怒地咬向一艘舰船的舰首,却咬空了。獠牙擦过虚无的船舷,带出一串折射的光纹,那光纹在海风中摇曳,就像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的虚影,闪烁着碎裂的幻彩。
他怒吼着,振翅想要再攻,却只听到空气的破裂声,没有实物的阻力。那种咬空的感觉令他发狂,巨翼猛地一拍,掀起惊涛骇浪,但下一刻,他也一头栽进了海里。
没办,他冲的太猛了,体型太大了,拉不起来了,尤其是被那种顿挫感笼罩的情况下。
他的羽翼在海水中挣扎着,拍打着,水浪四散成千百条银线,他试图让自己重新出现在空中。
接着,他发出了吼叫。
然而,这次的吼叫声中没有愤怒,只有惊恐与痛苦。他被攻击了,海面下有东西,那东西冰冷、诡异,攻击的同时,也在用某种扭曲的力量将他往下拽。他挣扎着,扑腾着,但最终,他还是消失在了海面之下,连最后一声怒
吼都被水吞没。
更多的巨龙加入战斗,他们从不同方向俯冲而来,天空布满了庞大的身影与火焰的轨迹。吐息、咆哮,拍击海浪的声音交织成混乱的交响。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攻击,战舰都不动如山。烈焰穿透甲板,穿透塔楼,穿透那些如雕像般静止的杜鲁奇士兵;每一次攻击都像是在击打一层薄雾,掀起的只是虚假的波光。
那种诡异的宁静,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惊。
龙法师们不念咒语了,而是惊惶出声,他们的呼吸声,心跳声都乱了节拍。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攻击的舰队只是幻象,仅仅是幻象。
而他们,这些被称为龙法师的施法者,有着第二视、能窥见魔法之风流动的双眼,居然在前一刻没有发现。他们被欺骗了,被愚弄了,被戏耍得连愤怒都变成了恐惧。
随后,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了辉煌塔。
他们知道,舰队是假的,但辉煌塔绝对是真的。那巍峨的塔身在幻象的光影中若隐若现,是唯一的实物,唯一的锚点。
而辉煌塔中,整完活的施法者们或是通过阿萨诺克开启的传送门离开了,或是在巨龙展开俯冲前,从底层跃进了海水中。
他们早就算好了时机。
装了逼就跑的精髓被他们掌握了,掌握得炉火纯青。
“这是幻象……………”一道戏谑的咏叹调出现在没有参与攻击的伊姆瑞克脑海中,那声音轻盈得几乎像是从风里传出的嘲笑。
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心跳都在那一刻停止了回响,只剩下回声,空旷、漫长、刺耳。
伊姆瑞克怔住了,眼中的烈焰开始崩解,一层一层剥落,像风吹散的尘灰。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他想象的一切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