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安城爆发大规模辩论,议题竟是:“我们是否有权强制他人接受自由?”争论持续七日七夜,最终投票决定:允许异议者另建聚居地,彼此互不干涉。此举开创“异见共存”先例,史称“双城约法”。
西漠“真醒派”内部发生分裂。一批年轻弟子反问领袖:“你们焚书的理由是破除权威,可你们自己不也成了新的权威?”领袖沉默良久,最终放下火炬,走入沙漠隐修。
东海问心书院发布《九章补遗》,明确提出:“怀疑必须包含对自身的怀疑,否则它就成了新的教条。”
而在南荒,孩子们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他们主动解散“问心阵”,宣布从此不再代表任何人发声。取而代之的是在全国设立三百六十所“疑塾”??小型开放式学堂,不设教师,不限内容,唯一规则是:每次聚会必须提出一个问题,并尝试倾听而非说服。
十年光阴流转。
曾经写下“如果所有人都说对的事其实是错的,我该怎么办?”的那位旅人,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在晚年回到极北孤庙,带着孙子同行。
庙宇依旧破败,油灯却依然燃烧。案几上的玉牌早已不见,据说是被某位朝圣者带走供奉。但那本册子还在,厚厚一叠,纸张泛黄,却被精心装订保存。
孙子好奇翻阅,读到某一页时忽然怔住:
>“三百年前,初律降世,禁绝思辨。
>三百年后,第九章启,重燃疑问。
>可若有一天,人们再次觉得‘问题太多太累’,想要回归安宁……
>我们是否准备好,迎接下一次沉睡?”
老者微笑:“你看懂了吗?”
孙子摇头:“我不确定。但我想写点什么。”
他提笔,在末页空白处写道:
>“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又变回去。
>但我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曾经问过问题,
>那么黑夜,就永远不会完全降临。”
写罢,合书。
窗外,晨曦初露,冰雪消融,溪流潺潺。远处山巅,一面布旗迎风展开,上面绣着一个巨大的“不”字,已被风雨洗得褪色,却依旧挺立。
风穿过庙堂,拂过铜铃。
叮??
一声轻响,悠远绵长,似回应,似告别,又似承诺。
而在无人知晓的幽冥谷底,一块碎石微微震动。其下压着半截残碑,依稀可见几个字:
>“凡人不得思……”
泥土缓缓裂开,一只枯瘦的手掌伸出,指尖沾满腐泥,却稳稳按在碑文之上。
片刻后,那手轻轻抹去“不得”二字,留下:
>“凡人,思。”
随即,手掌缓缓收回,归于黑暗。
大地重归寂静。
唯有风,依旧传递着那些未完的问题,奔向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