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看到血尸失控、为祸盐长国时,皇帝是多么惊慌地下令销毁一切证据,天子不愿在史书上留下昏庸无道的名号,他将一切真相付之一炬。
有史官从火焰中救下半卷证据,在火苗舔舐过绢帛上写下真相,她不知道这个史官姓甚名谁,但盐长灭国的真相因他或她而渐渐浮出水面。
一切都清晰了起来,总是唱军歌的二舅姥爷,行走成列、排队成阵的血尸们,那些失去神智都仍保留习惯的人们……
“竟然拿将士当作邪术的实验品,皇帝疯了吗?”萧衔蝉眼底浮现怒色,“皇帝已经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势了,他还有什么不满呢?还有那个海镜门,他们有毛病吗?千万人命难道不比什么劳什子仙帝诞辰重要?”
花沸雪自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暗格最底层还有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半只金色虫子,这只虫子干瘪暗淡,蒙着一层浅灰,显然在这盒子里待了许久。
“这是蛊虫?”
“这是宝珠谷的蚀仙丝。”
谢无柩和花沸雪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谢无柩奇怪地看了眼花沸雪,他都不知道这蛊虫的名字,花沸雪一个生长在蓬莱岛的人,怎么凭借半只残躯就认出这是什么蛊虫?
花沸雪并未在意谢无柩的惊讶,他幻影构造的肉身因情绪波动巨大而有些不稳,森白的骨头隐约从皮肤下出现。
“宝珠谷很早之前有个实验,将品阶较高的灵根替换到天赋不强的修士体内,蚀仙丝便是那个时候培育出来的,它像凡间的冬虫夏草,吞吃掉优质的灵根后就会陷入’冬眠‘,直到被移植到灵根普通的修士体内,复又苏醒,自行生长连接人体各处经脉,直至灵根于体内根植牢固,蚀仙丝会在完成使命后死亡。
因为蚀仙丝的作用并不如设想那般,副作用非常大,没有过一例成功案例,所以这个实验很快就停止了,我没想到会在盐长国看到它。”
一阵冷风吹过,磷火忽地炸开,映得花沸雪面色苍白。
“大师兄,你觉得这件事和宝珠谷有关?”萧衔蝉问道。
花沸雪摇摇头:“不是’我觉得‘,而是证据确凿,我不得不这样认为。”
“那我们也不能仅凭半只蛊虫就认定黄真人是宝珠谷的修士。”萧衔蝉冷静分析,“现在只能确认,盐长国的血尸与蚀仙丝相关。”
“你不了解宝珠谷。”花沸雪语气沉沉,他犹豫良久道,“宝珠谷豢养药奴试药,探索邪术邪药更是常见,或许海镜门不去救援盐长国,也是宝珠谷阻拦之故,他们想看看这场实验的结果。”
萧衔蝉有些意外,大师兄向来温温柔柔,与人为善,从不口出恶言,他为什么对宝珠谷不惮以最深的恶意去揣测?
“算了,先不想这些。”谢无柩道,“是不是宝珠谷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有什么要紧?九州的各大门派没几个干净,总之,盐长国邪祟之乱的原因我们已经找到了,妙妙,你先写在星移玉印上交出去,先拿到五百筹要紧。”
萧衔蝉点点头,星移玉印化成一点白光消失在原地后,她叹了口气:“外面恐怕要大地动了。”
谢无柩笑了一下:“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等我们出去后,九州绝对风平浪静,就算有一些关于宝珠谷的流言,也只会在九大门派上层流动。”
“这可是亡国之祸!”萧衔蝉音调拔高了几个度,“就算宝珠谷无辜,是有人借刀杀人,可蚀仙丝是宝珠谷所产,怎么着也要治个管理不严的罪吧。”
谢无柩的嘴角笑出个讽刺的弧度:“亡国之祸?筑基期的修士寿五百年,有多少个王朝能绵延五百年?一个凡人国家罢了,千万凡人性命而已,你以为在真人、道君眼里,这些很重要吗?”
萧衔蝉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花沸雪安慰地摸摸师妹的脑袋:“他们不在乎,我们在乎,这里还有很多无辜百姓,我们离开时也带他们离开。”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闷雷似的巨响,震得地动山摇,萧衔蝉三人惊愕地站起身来,打坐休息的左洞明等人亦走出城隍庙,睡得正香的小雁、老张等人揉着眼睛走出家门。
大家都是被这突兀的巨响惊起来的。
只见小城东边百里之外的城池上空腾起滚滚黑烟,活像核弹爆炸时的蘑菇云,黑烟中的魔气跟不要钱似的积了厚厚一层。
左洞明等修士神情凝重,齐刷刷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梅九郎嗷一嗓子破了音:“魔、魔修?!”
萧衔蝉和花沸雪两人的脸瞬间白了,那浓重的魔气他们再熟悉不过——小师妹,秦含玉。
小玉一定出事了!
第72章
浓墨般的魔气自东城翻涌而起,夜幕霎时更暗了几分,数十道白光划破长空,各派修士踏着法宝乘风疾驰,皆向东方而去,头顶仿若划过数十道流星,人人口说:“魔修现世!”
萧衔蝉与花沸雪二人尽全力向东方飞去,长袍翻飞乌发凌乱,缩地成尺,几个呼吸间便看到东城的场景。
只见罡风阵阵,魔气如利刃割面,城池中的楼台院落全塌了,地面如蛛网般裂开,塌陷成一个大洞,烟尘斗乱中,秦含玉以刀撑地,半跪在地上,黑红色的魔纹顺着血管爬满全身,眼瞳赤红,鼻翼翕张,正在忍受魔气冲撞全身的痛苦。
以秦含玉为圆心,吴青雉等人分散两边,个个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同行之人竟是魔修,天际之上,凡在盐长国的修士或快或慢都赶来了,将此地围成一个圈。
“那是蓬莱岛弟子?”
“蓬莱岛弟子是魔修?”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