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迫有了孩子,看守们对她的监视便放松了许多,一个没有学过一天法术的孕妇而已,他们不将她视为威胁。
那日原亭翁来视察时,一道微弱却凌厉的法术突然刺向他咽喉,画面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谢昭阳被剑气贯穿胸膛的瞬间,她倒下,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
原亭翁几乎被割断脑袋,脖颈与头颅之间只连着薄薄一层皮,若非他秉性多疑,随身带着保命法宝,不然一定会命丧当场。
醒来后的原亭翁大怒,下令要将谢昭阳尸体带到他面前,挫骨扬灰。
乱葬岗的腐尸堆里,已无气息的谢昭阳腹中突然透出纯净灵光,原亭翁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寻着浓郁灵气匆匆赶来,剑尖划开孕妇鼓胀的肚皮,从血污中抱出啼哭的婴孩。
原亭翁苍白的面容突然迸发出不正常的潮红,他激动地大笑,嗓子却发出“嗬嗬”的漏风声,他又喜又怒。
喜的是他终于得到了一个上品灵根、天生剑骨的儿子,怒的是他飞升的希望竟然是由一个卑贱的凡女、差点杀了他的贱妇生育出的。
“母亲……”
原烬的道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太霄剑感应到主人道心震荡,“铮铮”嗡鸣。
原烬在昆仑宗长大,他天赋卓绝,人人称呼他为少君,他是九州这一代修行最快、道心最坚固的弟子,世上无不知晓他姓名者。
在他成长途中,原亭翁从未给予过他温情,可原烬以为父亲只是严厉,并未因此而使道心蒙上阴翳。
十方法会时,原亭翁试图干扰最后一场大衍镜的试炼,他想用业火使原烬的道心生出惧怕,可是那场火焰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都没有动摇原烬分毫。
终于,在十方法会结束后,原亭翁将他骗进剑冢,令他通过剑冢中的阵法来到庚字墟,目睹生母曾经遭受的一切苦难。
原烬伸出手,指尖却只触到冰凉的幻影。
他看到慈航门的地牢里,被铁链锁住的修士们丹田血肉模糊;幻月门的密室内,一盒盒藏有各色灵根的琉璃匣反射着幽光;青冥门的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货物”的修为与售价。
他冲向一个正在被剖取灵根的修士,双手却穿过了行凶者的身体,他想救正在被抓入戊字墟、己字墟、庚字墟的女修们,却只能徒劳地在憧憧人影中打转。
“住手!”
怒吼在幻境中空洞地回荡,原烬颓然跪倒在地,双目赤红,他看见原亭翁持剑走来,剑尖挑开一名已死女子的肚腹,那女子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与谢昭阳如出一辙的眉眼直直望进他眼底。
“死,全都去死……”
虚影消散,太霄剑被主人紧紧握住,剑身上倒映出原烬猩红的双眼,那里头烧着的,是能将整个昆仑宗焚尽的业火。
原烬的剑在悲鸣。
慈航门的金顶大殿被原烬一剑削去,轰然崩塌,那些曾高谈“除魔卫道”的长老们,此刻像待宰的牲畜般蜷缩在角落;幻月门的幻术大阵被一剑劈开,充做阵眼的活剖出来的金丹全部脱离桎梏;青冥门主临死前还攥着灵根交易的名册,试图蛊惑原烬一起来赚取这泼天的利益,被太霄剑连手带册钉死在牌匾上。
三门之中湖泊染血,头颅作莲,再无生息。
三门之后,还有世族。
“少、少君饶命!”原氏族长瘫坐在宗祠的血泊里,“那些修士本就是凡人出身,本不配攀登成仙大道,牺牲一些人,成就我等世族,有何不可?他们怎比得过我们世代……”
剑光闪过,原烬面无表情地杀光了原氏一族,族谱上所有名字都被鲜血浸透,身后,是仓惶逃离此地人间炼狱的丫鬟小厮,他们恐惧的心跳响得如同敲鼓,但原烬没有追杀他们。
他的手慢慢翻过族谱,目光停在“原亭翁”三字上。
是了,罪魁祸首。
原烬右手提剑,左手拿着一本名册,名册上全是昆仑宗涉及杀修士夺灵根的弟子,他挨个杀过去。
终于,原亭翁现身了。
“烬儿!你……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原亭翁踉跄后退,面上浮出悲戚之色,“我原氏一族世代清誉,怎会出了你这等弑亲灭族的孽障!你自幼天资卓绝,本该光耀门楣,飞升成仙,如今却走火入魔、堕入邪道,屠戮血亲……这、这岂是修仙之人所为?!”
他嗓音嘶哑,似含哽咽,手指向满地尸骸:“你看看这些人的眼睛!他们至死都不敢信,竟是你挥的剑!你被心魔所噬,犯下如此滔天罪业,为父不得不清理门户、以正纲纪!”
原烬漠然地看他表演。
究竟是谁堕入邪道,屠戮修士?究竟是谁该清理门户,以正纲纪?
他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他提起剑。
原亭翁自信满满地迎上去,却遽然变色:“你竟然已是化神期了?”
十方法会时,他还只是金丹后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化神。
剑光如虹,原烬的太霄剑携着化神期的威压直取原亭翁咽喉,原亭翁仓促举剑相迎,两剑相撞的刹那,他虎口崩裂,长剑“铮”地断成两截。
“逆子!”原亭翁踉跄后退,又妒又恨。
烟尘未散,明元君冲来:“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