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唯有爱才会让他恐惧。
恐惧的并不是失算后的死亡,而是被隐瞒的不甘,压抑的饥。渴不知不觉与爱意等重。
你会杀死我吗?
休洛斯下定了决心似的,凑上前去,先是用鼻尖拱了拱他的脖颈,像是判断其温度和其他数据,而后顿了顿,张开唇咬住他的侧颈。
分明一口咬在对方要害的是他,可不安的也是他。
狩猎犬牙刺破皮肤,静脉血液里含有的信息素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他的身体,他干涸的心却并没有停止下来。他甚至已经开始乱了,不禁在想,如果白却醒来发现,而后生气,他该怎么办。
他焦躁得像只空爪的困兽。
只是一点血液涌入喉咙,他就想咳嗽,眼尾扬起,瞥了白却一眼,白却的手背搭在眼皮上,眉头蹙着,像朵微皱起的花。
休洛斯不知道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比喻,像他所言,自己的想象力其实很匮乏,就像他甚至无法想象出一个美好的未来,也从没虫教过他如何去幻想。
白却的身体在夜光下起伏,光洒在他的皮肤、五官上,像是一片秀丽的、在破晓时分顶破黑云的山峦。
信息素让休洛斯眼尾红了,他抬起头,抹去唇畔的血迹:“咳咳!”
低声咳嗽了几下,休洛斯脸色的几分凶戾都被茫然打碎,感觉那股清凉的雪的信息素充满了他。
休洛斯下意识地蹭了蹭白却的脸,对着那双闭上的眼睛,似乎要从那双往往带着揶揄的眼睛里找到个准确的答案。但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回应他。休洛斯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别醒。”休洛斯低声对白却说,然而这句话真是十分没用,只能让十八岁的休洛斯短暂地找到些假装掌控一切的虚假感觉。
白却确实没醒,他的手臂横在眼皮上,脸颊上的神色很陌生,眉宇蹙在一起。
看。这不就是只普通的、柔弱的雄虫吗?休洛斯又糊涂了,无数时空的记忆片段与印象混杂着,他看着这样的一只雄虫,心想,他真的可以“杀死我”?
脑海里那道声音没有再出现,大概是休洛斯自己如今的想法压倒了一切:他的动作打搅了光线的分布,让白却这座山峦身上的阴影变得深浅不一。
他安安静静的,只是嘴唇抿住了。休洛斯呼出两口气,他俯下身,大力地掰着白却的下巴与他亲吻。
白却没有回应,等休洛斯亲完,一点血液落在唇角,休洛斯为其轻轻舔去,仔细地盯着他。
他盯着白却沉睡的、醒不来的脸,突然莫名想起小时候自己待在教堂的角落里,抱着弱小的兔子,兔子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很踏实。
休洛斯正被雌父罚跪,本来很无聊地看着外面的灯火,他知道每一点灯火后对应着一个家庭——也许幸福,也许不幸福,但它们是“家”。他平常很喜欢盯着那些豆子似的灯光看。
有时候会在想,如果我把那家虫的主虫给杀掉,那一片灯光还会不会亮起。
他漫无目的地看着那些灯火,脑海里一遍遍演练着各种对于小虫崽来说过于血腥、却能对他产生慰藉的场景。
兔子突然在自己的怀里动了动,而后他感觉到下巴濡湿,那只兔子没有醒来,而是在他的下巴处舔了舔。它短小的前肢靠在休洛斯的怀里,以一个依恋的姿势。
休洛斯低下头,有一瞬间,他借着别家灯火的照耀,在教堂肮脏的一角短暂地感受到了“家”。
这是一种什么东西呢?
休洛斯看着白却,他们的脸其实都已经红得不成正常模样了,血液混着信息素的味道,在这个夜晚让他头脑有些发晕。
但现在比起其他的,休洛斯发现他似乎又有一瞬间感受到了那种玄妙的“家”的概念。
可航行在宇宙中的星舰不是家,床也不是家,信息素也不是家。
到底什么是家?为什么他能在白却身上感受到“家”?
休洛斯没有再尝试思考,他在白却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轻哼:“睡得真香,这都没醒,笨蛋。”
眼睛却亮得如同一只捕猎的小狮子。
休洛斯感觉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看了一下白却的反应,雄虫信息素最丰富的还是……他正准备低下头做点别的什么坏事。
头发却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揪住了。
“干什么呢?”
休洛斯浑身动作顿住,他的眼睛微微失神,连眼珠都因为一瞬间的无措而紧急地颤抖。
不、怎么、怎么会——!?
然而逃避是没有用的,一根紫色的尾勾突然甩了出来,缠着休洛斯的腰,把正准备逃跑的他拖了回去。
“你咬得可真疼,”白却还带着懒散睡意的声音响起,“全靠着我的信念感才没有醒——我是真的很想睡觉。你身上喷的什么啊,休洛斯。为什么让我这么困。好像还带着一点麻药的功效?”
“嗯?休洛斯。”白却歪着头,他坐起身来,看向被抓住的小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