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银寒雾凝出的九头蛇残影,第三颗头颅上的竖瞳幽光,如同浸了冰水的针尖儿,狠狠扎在众人脊梁骨上。河床上弥漫的甜腥气仿佛瞬间结了冰碴碴,连鱼龙“老赢”都吓得一哆嗦,庞大的身躯往泥里又缩了缩,只敢露出半只银白的眼睛瑟瑟发抖。
“亲娘咧!”秦劲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裤裆里凉飕飕的,“这长虫都烂成八截了,眼神还他娘的这么带劲?瞪得老子裤裆发凉!”
小十六更是“嗷”一嗓子,金冠上的明珠都甩飞了,连滚带爬躲到玉真公主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发颤:“曾…曾祖父砍得还是不够利索!留了个眼珠子吓唬孙子玩儿呢?”
玉真公主拂尘银毫微张,清辉如水波般护住众人,面色凝重得能拧出水:“非是残影,乃是‘蛇眼’烙印!此乃蛇盘国核心秘术,以万魂怨戾为引,于特定时辰、特定地脉节点凝聚的‘虚目’,可窥探被标记者行踪,甚至传递恶咒!”她目光如电,扫过那缓缓睁开的冰冷竖瞳,“方才葫吐舆图,引动此地气机,怕是已被其感知!七月十五,长安鬼市开蛇眼…这骊山阴脉,便是蛇眼在长安城外的另一只‘眼’!”
“合着咱被当贼惦记上了?”林晴儿柳眉倒竖,铜钱鞭“哗啦”一抖,五帝钱对准那雾中蛇眼,“管你是虚是实,姑奶奶先戳瞎你再说!”鞭梢带着破邪金光,如毒蛇吐信,狠狠抽向雾气中的竖瞳!
鞭影过处,雾气被搅得一阵翻腾,那竖瞳虚影也随之扭曲波动,却并未消散,反而透出一股更加怨毒的嘲弄之意,仿佛在无声讥笑。
“没用!”郑清梧按住林晴儿手腕,指尖冰凉,“此乃怨气烙印,无形无质,寻常手段难伤!当务之急是速离此地!这烙印已成,恐会引来更多邪祟窥探!”
张仪骞骞骞骞只觉得怀里黑葫沉甸甸、凉飕飕,葫身上那几道灰黑邪纹如同吃饱了撑着,懒洋洋地盘踞不动,对那竖瞳的窥视毫无反应。他盯着舆图上血淋淋的“七月十五鬼市开蛇眼”,心头那股子被毒蛇盯上的寒意挥之不去。“秦大哥,”他哑着嗓子喊,“白骨缩地阵还能用吗?赶紧回醴醴泉!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住了!”
“能!就是费点腿脚!”秦劲一拍腰间瘪下去的六壬盘,又掏出几枚油亮的阴钱,“赵老六那俩憨货在醴醴泉县衙枯井边守着阵眼呢!十六郎,你的钥匙借我用用!”他不由分说,从小十六手里抢过那枚瘪了角的玉钥匙,又捡起掉在泥里的金冠明珠塞回小十六怀里,“珠子收好,回头让尚功局给你镶回去!”
小十六手忙脚乱地接住明珠,心疼地吹了吹泥:“这可是父皇赐的东海珠…哎!秦大胡子你轻点!钥匙刚磕瘪了,再掰断了,我拿什么开曾祖父的宫门啊!”
秦劲哪管这些,将玉钥匙按在六壬盘中央,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北斗罡步。六壬盘指针疯转,阴钱“叮当”作响。玉真公主拂尘一甩,几道清辉融入阵中。林晴儿护着小十六,郑清梧抱紧琵琶,张仪骞骞骞骞则死死按住怀里的黑葫??这宝贝疙瘩刚吞了尸毗咒,可别在传送时闹肚子。
河床胶泥上,一个由阴气、佛光、道法和一点倒霉皇子玉钥匙的龙气混合成的惨白旋涡缓缓成型,散发出浓烈的骨粉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闭眼!憋气!跟紧老子!”秦劲一声吼,率先跳进旋涡。
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塞进了磨坊碾子,骨头缝里都透着阴风。耳边是水银池翻腾的“哗啦”声和鱼龙“老赢”劫后余生的“呜呜”声快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醴醴泉县衙后巷枯井里那股子陈年土腥气和…呃,隐隐约约的馊饭味?
“噗通!噗通!噗通通!”
几声响亮的落水声。众人狼狈不堪地摔在枯井底的烂泥和枯骨堆里,砸得井壁簌簌簌簌落灰。赵老六和钱老七两张胡子拉碴的脸从井口探下来,手里还捏着啃了一半的胡麻饼。
“秦头儿?张小哥?哎哟喂!十六皇子殿下?!”赵老六看清下面的人,惊得胡饼渣掉了一井,“您几位…这是掉哪个王爷的粪坑里了?怎么一身黑泥巴还带股子…带股子水银味儿?”
钱老七鼻子灵:“不对!还有股子…棺材板味儿!”
小十六挣扎着从烂骨头堆里爬出来,吐掉嘴里的泥,指着自己瘪了角的钥匙和金冠歪斜的狼狈样,带着哭腔:“粪坑?比粪坑凶险多了!曾祖父家的看门狗爪子比城门楼子还大!还有一只没死透的长虫眼珠子瞪我!钥匙都磕瘪了!我要告御状!告曾祖父他老人家看门狗养得太凶!”
玉真公主优雅地拂去道袍上的泥点,仿佛刚才只是踩脏了鞋:“此地不宜久留。那‘蛇眼’烙印虽无形,但气机已连,恐有邪物循迹。速去县衙,商谈对策!”
醴醴泉县衙后堂,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寒意。张仪骞骞骞骞将黑葫吐出的烟霞舆图仔细描绘在宣纸上,那“七月十五鬼市开蛇眼”的血字和玄都观七星池铜匣的幻影,看得县尉李宓宓和匆匆赶来的颜真卿脸色发白。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百鬼夜行…”李宓宓搓着手,官靴在地上蹭来蹭去,“长安鬼市本就鱼龙混杂,若真开了这劳什子‘蛇眼’,岂不是…岂不是要万鬼狂欢?这铜匣…玄都观那地方,自打李淳风仙师去后,荒得连耗子都不爱去,上哪找去?”
颜真卿须发皆张,指着图上长安西市的位置:“鬼市开蛇眼!蛇盘国余孽定是要借中元阴气最盛之时,行血祭邪法!这铜匣,怕就是引动或镇压那邪法的关键!张慕颜(张仪骞骞骞骞化名),你那葫芦可还吐得出别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