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竟真有此等生物!”
时砚装作虚弱的模样垂着眼,但这依旧阻止不了他对人的吸引力,众大臣们看得眼都直了,人鱼漂亮的鱼尾在日光下粼粼波动,上身被一层鱼鳞覆盖着,鳞片一直蔓延至脖颈,在往上看是一张堪称毫无缺点的完美的脸,除了肤色是不似人的苍白,简直无可挑剔。
丞相也是头一次细致地看到人鱼的容颜,哪怕是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众大臣回过神之后纷纷对视一眼,这副容颜,若是出现在人的身上,恐怕要担上祸国殃民的罪名呐!
御史大夫荆大人捋着自己的胡子,幽幽道:“老夫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世间真有如此绝世容颜,天下之大,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
和他交好的大臣们纷纷附和起来。
被四条锁链死死锁在水缸里的时砚微微动了动脑袋,在大臣们将注意力转移走之后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人群后面的小皇帝。
冷不丁地和那双前不久刚见过的眼睛对视,李宵尘心里一惊,脸上“唰”地一下褪去了血色。
就算在人前装得再镇定、再成熟,李宵尘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罢了。
白日里经过了这么一遭,之后脑袋里便时时都在想着,就连晚上睡觉,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人身鱼尾的怪物立在床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弱小的猎物。
又一次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吓醒,小皇帝猛地坐起身,望着漆黑一片的寝宫,默默抱紧了被子。
他被迫登上这个帝位后,身边伺候的宫人便全部换成了新人,这些人多是太后和丞相的眼线,知道他这个皇帝名存实亡,自然也不怎么重视,晚上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李宵尘蜷起双腿,将脑袋抵在膝盖上面,眼神里一片清明。
在无数个这样睡不着的夜晚,他都会想起自己的生母,那个只在他生命中存在了短短三年的女人。
记忆中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一个人住在偏僻的院落,和老嬷嬷一起将李宵尘拉扯长大。
后来母亲得了急病去世,那间小院里便只剩下了李宵尘和嬷嬷,现在从小院子换到了大院子,住的床穿的衣服都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但现在连嬷嬷也不在他身边了。
小皇帝瞪着眼半晌,感觉眼珠都干了才眨眨眼,一股酸涩的感觉直冲脑门,眼眶里瞬间逼出了些水光,沿着脸颊滚落而下。
倏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点,小皇帝下意识看过去,不远处又接二连三地亮起第二个、第三个。
许多个光点连成线,指向的方向是窗户边。
李宵尘眨了眨眼,擦掉溢出的泪水,视线变得清晰,离他最近的光点变成了熟悉的小飞虫模样。
“……”
思绪回到那个夜晚,李宵尘抿了抿唇,攥着锦被的手犹豫地松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光着脚踩在了地毯上,微凉的触感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全身,无端让他的心跳也变得更快了。
白日所见的那个场景还在李宵尘脑海里盘旋,他犹豫着要不要迈出这一步,或许是自己想错了呢;或许现在回去躺下睡觉,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呢……
但鬼使神差地,他迈步了那一步,窗户外的那道虚影在他眼中渐渐凝实,显现出只见了一次但分外熟悉的身形。
窗外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人,显然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李宵尘只觉得一阵微风从窗缝里袭来,扑到他脸上的同时也带进来了那人的一声低笑。
闭了下眼睛再睁开,面前的窗户已然被支起,小皇帝愣愣地看着眼前出现的熟悉宫灯,隔着微微荧光,他看到了靠着窗棂的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
男人的面容在幽幽月光下像带着一层神秘面纱,蛊惑得李宵尘突然想伸手去碰碰他有没有实体。
时砚看着小皇帝眼下未擦干净的泪痕,嘴角微微下压,声音带着些诱哄的柔:
“陛下今夜怎么也未睡,是在……等我么?”
第65章你是我的珍宝(5)是追逐了他两个世……
李宵尘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反应过来,猛地退后两步,站到了离窗边很远的地方。
他刻意地不去看男人手上提着的宫灯,而是注视着他的双眼,强撑着镇定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连续两个夜晚不惊动禁卫军潜进皇帝寝宫,此人绝非普通人,再加上白日里那匆匆一撇,李宵尘脑袋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设想。
他已经不抱期望于禁卫军身上了,眼前这人拥有一手能化水为灯的神奇术法,肯定不是凡人,若是想杀自己也许就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没人能保护得了他。
小皇帝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深呼一口气,看向对方:“不管你到底是何人,想要做什么,朕都不会是你想找的人。”
他看着对方,似是正好话到了嘴边,又似是心事憋在心里太久突然想要宣泄:“你是人鱼,朕说的没错吧?你是不是对自己被捉进皇宫心有不满?不论你信不信,那都不是朕下的决定,你若是想要寻仇,杀了朕也报复不了真正的仇人。”
“你或许不清楚,朕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点实权,现在朝堂上下深宫内外都被严家把持着,你的出现朕一开始并不知情,当我知道的时候你就已经出现在皇宫了,但并不是朕下令将你困在皇宫的,只是丞相不好越过我将你占有,这才将你养在了宫里……”
小皇帝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其中不免有些颠三倒四,但他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他只想让这个男人放弃对自己的兴趣,不管是逃出皇宫也好还是找丞相报仇也好,别再来找自己了。
“……所以,你听明白了吗?朕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李宵尘说得有些口渴,发泄了这么一遭,他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也不再那么害怕此人了。